恩威並施|香港危樓式管治

撰文:胡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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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舊區超過三十年樓齡的樓宇為數不少,所以屋宇署推出強制驗樓、驗窗、驗外牆計劃。檢驗建築結構是必要的措施,但是香港政府的做法只是強制,而把責任外判給業主,並沒有提供足夠經濟、技術和規劃支援。居住在舊區的大都是低收入階層,或者是一些業主用來經營劏房,舊區欠缺整體社區規劃和完善的地區行政。市建局原應負責舊區重建責任,但結果變成發展豪宅。房協又做一些、屋宇署又做一些、各部門都做一些,變成沒有人需要整體負責。

舊區重建反映了香港管治是危樓式,很多時候要有危機出現或發生意外後,政府才會採取行動。但那些行動都是急就章,補補貼貼。像外牆剝落,便做一些表面cosmetic的化妝工程。香港這種危樓式管治是形成2019年動亂的主因,管治失控,政府工作生態缺乏責任感,把工作外判︰大量大大小小政策研究外判給英美顧問公司,大專體系變成了英美國際排名的遊戲場,香港缺乏自立自主。當出現了社會危機,國家出手設立《香港國安法》。《香港國安法》的主要功能就是撥亂反正,令香港恢復安全社會環境,讓香港這個危樓式管治得而政治加固,但若不好好把握這個加固機會,又蹉跎歲月,便會衍生更多管治問題。

只准政府僭建,不許市民僭建

香港管治特色就是「只准政府僭建政府架構,不許市民僭建」,好像「只准官府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這個說法可能有人說是否過份?但只要我們細心分析,便發現香港的管治生態真的像一幢日久失修、缺乏維修保養的危樓。危樓式管治生態就是由底到頂,由地區行政、政策研究、官員培訓、局署分工和問責等,均是架床疊屋的畫鬼腳模式。

我們數一數香港的奇怪現象︰7,500萬起一部無障礙天橋升降機、元朗區一條高架行人天橋估計造價17億、西九用500億只建四個場館;醫療開支越來越多,但醫療事故越來越荒謬、教育開支越來越高、但學生質素、語文能力、工作態度越來越差;街市及小販管理隊運作需要23億,但只是管理小販而不是發展小販,完全沒有地區行政策略,外行領導內行;委員會數目多到一個匪夷所思的地步,「降低食物中鹽和糖」都可以成立一個委員會,滅鼠只滅鼠而不處理源頭的廚餘問題等各行其事的奇怪現象。

大家可到發展局網頁,看看有關交椅洲人工島的討論,題目宏大,深度欠奉,說什麼社區營造、什麼核心商業,卻沒有提及技術詳細的可行性和執行方法。在香港發展創科只是辦活動而不是真正在發展創科生態。負責創科的方式就是不停在諮詢,製造很多大型基建項目。香港各區佈滿很多大型基建工程,推動產業就是只有推動大型基建工程;但產業需要的是人和團隊,真正要做的人才培訓工作卻都沒有人去負責。二十六年來,五花八門的計劃有什麼成果?

香港目前的交通燈是所有國際城市中最落後的,交通警員巡邏時需要攜帶一部小型打印機,即場把告票打印出來。政府沒有全面電子化,只有越來越多的行政程序,行政程序越來越複雜。申請政府各項資助計劃,需要填複雜的申請表,程序繁複,但是計劃的結果成效如何呢?政府投資很多錢在創科,但只是公布參與活動人數的數目。過去二十六年財政司和特首宣布了一大堆計劃,但是用了多少錢?怎樣用?如何用?成效如何呢?

官員只花心思去「管」而沒有「理」

例如粉嶺高爾夫球場的未來用途,基本上是一個規劃與及公共行政管理的問題,卻被扭曲成搶地起屋的問題。高爾夫球場是香港的一個資產,正確的做法是可爾夫球會每年繳付正確合理的地租予政府,又或者是轉化為像賽馬會一樣的公共慈善機構。但政府似乎沒有政策硬着來。現在面對哥球會背後各種富貴勢力,又要在法庭上對決,製造更多大律師的工作機會。其實這些都可以避免的,前提是政府要重組一個健全的規劃制度。但是政府有去處理嗎?香港這個危樓式問題是由地基開始出問題?還只是外牆剝落?只是一些表面問題?真的要檢測過後才知道。

政府只是肯用心思去「管」而沒有「理」,官員們着重於不得罪既得利益者,分配資源像「太公分豬肉」,人人分到一些便完成工作。絕對依賴地產產業,發展什麼產業都是以地產模式做基礎,試問地產模式如何能夠發展創科?例如,新田科技城又是不停地諮詢。發展新田科技城其實很簡單,一步到位,找一家大型企業,例如華為或者小米、甚至乎像上海邀請Tesla合作,開設一個大區,就真的有創科了。因為創科是「以大帶小」,一定要有龍頭大型企業主導,才能帶動起周邊中小企業;深圳便是奉行這個模式。大家到深圳看看,目前很多音響品牌,由骨傳導耳機,到沉浸式音響,已經落戶在深圳,又例如深圳的dji大疆創新已經是一個國際品牌。

香港沒有創科產業,為什麼沒有?就是因為香港行政程序負荷過重,構成發展創新科產業寸步難行;行政負荷過重帶來沉重的行政程序負擔。行政主導英文是Executive-led,其實香港不是行政主導,是程序主導Procedure-driven。若果真是Executive-led,就要像上海、深圳,領導是有真正的「領」和真正的「導」。但是現在香港官員們的skill set不是在領導,而是在開會,做政治公關,頂層建築圍爐取暖,大家happy。

要改變香港管治其實不困難,只要政府肯面對現實,用common sense和邏輯去處理問題就可以了。例如去年MIRROR意外,主要是紅館場地出現問題,不應該把所有康文署管理場地都當作有問題。過去文藝團體一直保持安全良好紀錄,只是紅館一次意外,就把它誇大成一個災難,導致大部保險公司拒絕接受投保。工程師用這個藉口要求政府加強監管,加強監管的意思就是「管死」。文藝團體已經是弱勢小眾,工程師學會資源充裕,會寫文件,政府就把文件當為一個標準去依據。

政府體制需要接受強制檢測

這種危樓式管治是透過製造社會對立,令利益固化的人更加利益固化,令弱勢的更加弱勢,這違反了共同富裕及共同發展的大原則。如果政府不改這個概念,很難達至任何的改善。這個危樓式管治從底層的地區行政,到上層的高級公務員培訓,以及政策研究等,均是非常落後。社會不明白為什麼香港管治體制不需要強制檢測?已經出現這麼多危機,2020年疫情爆發後出現的各種亂政︰教育亂政、醫療亂政、環保亂政,政府為何還可以無動於衷?

讓這種危樓式管治繼續下去是很危險的。政府體制的強制檢測應該由中央出手?還是由香港人自行組織?尤其是由既得利益者發起?香港的危樓式管治需要加建、重建和更新。不是完全否定,需要把好的留下來,把落後不足的更新。人要更新、制度要更新、法律要更新、體制要更新。當然這些更新要有藍圖、要有佈局,一步一步去執行,而不是急就章。像MIRROR事件,不應一竹篙打一船人。正如我們不會全盤否定政務官的貢獻,但是政務官制度需要更新,才能夠配合時代發展和社會發展的需要。

問責局長制美其名叫問責局長,但實際落地做事的時候,遇到千絲萬縷的政府蜘蛛網式分工、世界盃級的足球推卸責任的時候,就算問責局長想盡責,也無從盡責。於是變成人人不盡責,受苦的就是香港市民。所以香港危樓式管治必須進行強制檢測,並應該切切實實有改革的藍圖和時間表。特首李家超臨危受命,負起良政善治性的責任,便應該頭腦清醒地正本清源,正如70年代香港肅貪倡廉,英國人並不只用廉政公署一招。建立廉政公署外也進行一系列警務處體制全面大改革,才能營造今天香港這個高質素的警察團隊。管治的道理也是一樣,需要定期檢查,進行改革更新,而不只是無止境用程序地拖下去。

作者胡恩威是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江蘇省政協委員、進念.二十面體聯合藝術總監暨行政總裁。文章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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