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大宣講團．博評】當宣講常態化，「一國」恐漸吞噬「兩制」

十九大宣講團紛沓香江，象徵意義實在不能小覷，毫無疑問關繫到「一國兩制」的走向。

在內地，現時便捲起一股「學習」風氣——何謂「學習」？準確來說是「學『習』」，當中的「習」當然是指習近平。官方新華網網頁裡，便有《學「習」進行時》的專頁。有云「大哥講話你要聽」，對於十九大的「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豈不必須好好「學習學習」？事實上，類似傳揚領導精神的宣講，一直都在內地十分普遍，幾乎每逢甚麼大型會議之後都會舉辦。

可是，眾所周知，宣講會乃「內地現象」，從來均非「香港現象」。誠然，不少港人過去雖有獲邀北上，參與諸如「國情研習班」之類；然而，今次十九大宣講團卻絕對不可同日而語。

首先，不單學生被強制聽講「學習」，在學校收看全國人大常委會副秘書長李飛宣講的直播，就連200多名問責官員及高級公務員，都要被逼上堂接受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主任冷溶及中聯辦主任王志民的指導「學習」。事實上，在中央宣講團名下，過去幾日就一共辦了三場宣講，對象還涵蓋中央駐港機構及中資企業代表等；除此以外，有親建制團體更舉辦了「十九大精神分享會」，邀請中聯辦官員傳遞「學習」精神，可以預期在未來一段時間裡，形形色色的「學習」宣講勢將陸續有來。

或曰：西方領袖不也周遊列國地演講嗎？「學習」宣講團又有何分別？分別絕對差天共地。必須留意，上述官方宣講團的宣講對象，並不能夠自由決定是否參與，這已跟其他演講截然不同了，完完全全就是「大哥講話你要聽」而非「大哥講話你有權不聽」；退一步講，即或沒有「硬逼」你聽，相當程度也涉「軟逼」就範，在種種「邀請」的壓力下，基本上是難以拒絕不去和不聽。事實上，「自由」二字，正是中國特色與西方價值的重大差異。

再者，如果「學習」純粹牽涉經濟還好，惟「學習」重點卻無疑在於政治方面。某程度言，香港經濟高度依賴內地，港人透過宣講來理解並配合中央經濟政策，尚不存在太大問題；過往中央不時來港「送大禮」，好像宣布「港股直通車」之類，市場甚至可用引頸以待形容，完全沒有甚麼抗拒之情。不過，今番宣講卻是政治為主、經濟為次，主題都圍繞「全面管治權」，「兩制」只是活於「一國」之下，試問港人豈會樂意收聽？也莫說，市場亦嫌對「一帶一路」、「大灣區」等興趣缺缺。

更重要的是，顧名思義，宣講團旨在宣講，這是一種「由上而下」的單向說話，絕非甚麼雙向互動，故跟「溝通」二字實無任何關係，更枉論要「由下而上」地聽取港人意見。可悲地，這種宣講方式正好符合「全面管治權」的主題，而宣講本身彷彿正是「全面管治權」的一種政治象徵。畢竟，難道香港有可能反過來辦「北上宣講團」向中央宣講施政報告之類？「大哥講話你要聽」，正正此之謂也。

當然，一兩次的宣講，並不構成「洗腦」之效，否則這也太過小看香港人了。可是，當宣講成為先例，往後的二十大、廿一大等等，會否繼續辦團紛沓香江呢？事實上，十九大宣講團乃回歸廿年來首次成行的，以第一次來說宣講格調已是如斯之高，既由人大副秘級別的中央官員親自領軍，也強制了學生以至包括特首在內的高官聽講；展望將來，所涉及的學校、官員、以至其他社會群體，勢所難免會有增無減，涉眾亦將更加廣泛。

所謂「洗腦」，乃是一種耳濡目染的操作；也就是說，無論一個人的意志多麼頑強，多多少少總會受到反覆不斷的訊息影響，就似謊話說一百遍就會成為真話一般。十九大宣講只是一個開始，「洗腦」效果肯定不能立竿見影；但要警惕的是，長期積累的話必能發揮作用。以為今次沒有「洗腦」，並不等於往後無法「洗腦」，道理實在顯淺不過。

最終，宣講團的真正影響，或不限於「洗腦」那麼簡單；更根本的，乃將「一國」意識形態滲入「兩制」。本來，「兩制」之為「兩制」，乃香港可以保留本身獨特性；即使在「一國」之內，也可不必理會內地的一套，更不消說要「學習」內地的一套。事實上，此即所謂「河水不犯井水」，也所以回歸廿年來均沒甚麼宣講團來港，這誠可看成為中央沒打算將自己一套引進香港。

令人擔心的是，把宣講操作引入香港可能僅是第一步，將來實不排除會變本加厲。有朝一日，假若這個操作變得常態化，以至港人對宣講內容都不以為意，甚而非常認同宣講學習的操作——那麼，香港就名副其實變成了「一國」的一部分，就連「兩制」的獨特性都會被「一國」吞噬掉了。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