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極化.觀點】社交媒體成迴聲壁 打破回音須靠資訊自主權

撰文: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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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互聯網問世後,昔日需要耗費大量時間和精力搜尋的資訊,頓成一指之隔之事。互聯網已經打破時間、空間和資源的局限,只要你願意花幾秒時間,在搜尋器填上關鍵詞,全能的互聯網必定能夠解答你心中的疑問。與此同時,由於互聯網普及化,各傳播機構亦紛紛轉戰社交網站,並以此為首要戰場,大力拓展社交媒體作為資訊傳播的基地。現今,我們不僅在社交網站上看到時政新聞,更有休閒生活、旅遊飲食和體育文化等資訊,一應俱全。不過,每枚硬幣都有正反兩面,互聯網普及化除了令人類生活變得更加快捷、方便外,同時亦有學者發現,互聯網跟社會極化(Social Polarization)有着密切的關係,但值得探討的是究竟互聯網是如何在不知不覺間,建構出水火不容的輿論和其影響所及。

對於現代人來說,Whatsapp等社交媒體工具有如生活必需品,大人甚至小孩經常「機不離手」。(VCG)

互聯網是自我隔離還是集思廣益之地?

社會兩極化本是意指在經濟收入不均(如工資、房產和股票等)所衍生的社會分化,而這種分化通常是由收入高低而定,形成一種無形的社會隔離。這個概念及後引伸至不同領域,例如以社會階級、種族分界來解釋在社會上排斥和對立的情況。隨着互聯網普及化後,更有學者開始探討傳播媒體與社會兩極化的關係。

有學者指出阿拉伯之春期間,傳播媒體(特別是社交網站)對這波在中東和北非的民主化運動起到推波助瀾的「破壞性」作用。第一、在阿拉伯之春如火如荼之際,媒體受國家機器、政治運動或社會菁英操控,變成支持國家或黨派利益的政治宣傳機器;第二、不同媒體都將政治運動的不確定性放大,通過宣傳令人擔憂的信息、想法或謠言,爭取曝光率,同時亦放大信息接收者的恐懼心理,而民眾則在情緒主導下在迴聲壁裏自我隔離,對其他言論充耳不聞。

雖然有研究人員指出,技術變革有助提升群體的決策質量,同時亦可促成更加強大和多元的公共辯論形式,但在個人層面上,他們所接觸的信息只是強化既有的觀點,使人們選擇性地觀看與意識形態相似的內容,產生像『迴聲壁』環境,並可促成社會極端主義和政治極化的現象。
迴聲壁效應
Facebook用戶照片組合而成的標誌(圖:法新社/ Getty Image)

更重要的是,上述的政治操控和不確定性,提供了充足的養分激發社會兩極化。在市場主導下,媒體常為爭取及鞏固特定的觀眾群,其立場和論述都會根據某種預設的意識形態,「製造」出適合的立場和論述,以迎合目標觀眾的口味。在阿拉伯之春期間,這種排斥性的資訊接收方式,可反映於支持世俗化和伊斯蘭化的群眾上,他們是完全觀看兩套立場截然不同的傳媒和社交媒體。好些沒有具公信力傳媒的國家(如利比亞和也門),社交媒體更成為主要接收資訊的渠道,在迴聲壁效應下,形成一種因意識形態而自我隔離的傳播環境,拋棄不同立場的共同點,使衝突和分裂惡化。

這現象不僅出現在政局不穩或民眾普遍教育程度較低的地方,已發展國家同時面對相似的問題。有研究發現美國的Twitter用戶中,極化現象是受制於不同議題所影響,某些爭議性較低的議題,如奧斯卡頒獎禮、超級碗比賽、波士頓馬拉松等事件,信息傳播較少受迴聲壁限制;而總統大選、國情諮文、聯邦政府暫停運作等政治類事件,則較受迴聲壁局限。

從社會規範的角度而言,儘管互聯網能給予觀眾不同意識形態的資訊,從而改善信息環境的質量,並提升對政治代表的忠誠度。但上述研究結果都反映出,在自然互動的社交媒體內,輿論動態與社會極化現象存在着一定程度關連性。雖說社交媒體並沒有直接引起政局不穩,但其用戶能透過社交媒體組織運動、傳播信息,以促進和加強各種形式的政治動員。不過受迴聲壁的局限,社交媒體不一定有助於鞏固民主及提升公民質素。反之,社交媒體或會創造出一個無形的思想框架。人們在網絡世界中不斷與自己立場相似的民眾互動,固化了自身的思考模式外,也加速和激發政治層面的對立。到底我們是科技的主人,還是科技是我們的主人呢?

除了Whatsapp外,Facebook亦是「綑綁」現代人雙手的社交媒體工具。(VCG)

「人類」應重新主導資訊接收權

雖說迴聲壁效應並非什麼新鮮事物,畢竟在互聯網問世前,普遍民眾對報刊選擇亦有其固定、習慣性的傾向,而社交媒體只是加速和擴大了迴聲壁所及的範圍和影響,但人們對此現況亦不應掉以輕心。

本港有大學就社交媒體的應用習慣進行調查,結果發現受訪者平均每天花三小時於手機活動上;而在社交媒體的應用上,第二位是「以Facebook獲取新聞時事資訊」(首位為使用WhatsApp與朋友即時通訊)。雖然該調查對象為17至20歲的中學畢業生,但亦有其普遍性,反映出現時民眾已視社交媒體,為接收時政資訊的主要來源。

要突破社交媒體令人們思想固化的問題,先須了解及解決「被動式」接收資訊的模式。現在人們閒時打開社交媒體的動機,都離不開是一種漫無目的、消磨時間的活動,而非就特定議題到社交媒體查找答案。除了朋友圈動態外,幾乎所有在社交媒體看到的信息,都是根據大數據和自身喜好,度身訂做並放送到用戶眼前。換言之,就在用戶打開社交媒體的一刻開始,他就向Facebook奉上自主的資訊接收權,變成像待餵食的人,飯來張口,被動地由Facebook決定他將接收什麼資訊,亦間接塑造其意識形態。

正如早年佔領運動期間的「Unfriend」現象,社交媒體放送的資訊和朋友圈,大多是與自身意識形態相近。在迴聲壁效應和社交媒體操作的局限下,不論是「黃絲」或「藍絲」,都難以讓不同政見的人在相同空間內鋪陳論述、以理服人。反而像平行時空般,「黃絲」和「藍絲」分別自成一角,在互動中不斷為立場類近的資訊背書,同時亦無意地強化個人觀點,甚至演化成教條式的信仰。

縱使社交媒體加劇社會撕裂,在科學上未必具有必然性。但從國內外的現象而言,在某些極具爭議性的政治議題上,社交媒體內輿論對立的氛圍,或許是未來社會矛盾之源。在公民社會中,政見相佐本是無可避免,唯一可解決對立就是透過對話,以理服人,找出共同的立足點,才能突破窘境,但更重要的是:對話是在同一個時空對話,亦非圍爐取溫、排斥異己。

雖說互聯網將人類生活質素大大改善,但在社交媒體的廣泛應用下,人們的思想逐步失去其自主性,變成被動、無意識地讓社交媒體主宰人們所接收的資訊,而人類創造科技後、不知不覺反被科技主宰人類的思考模式,變成一種單維度的判批思考。可幸的是,只要用戶重新主導資訊接收權,自主地安排接收資訊的種類和內容,相信迴聲壁效應也會不攻自破。

 

延伸閱讀:

Barberá, Pablo, John T. Jost, Jonathan Nagler, Joshua A. Tucker, and Richard Bonneau. "Tweeting from left to right: Is online political communication more than an echo chamber?." Psychological science 26, no. 10 (2015): 1531-1542.

Lynch, Marc. "How the media trashed the transitions." Journal of Democracy 26, no. 4 (2015): 9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