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海遺珠突尼西亞 改革之路能走多遠?

撰文:評論編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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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13日),突尼西亞完成第二輪總統選舉投票。選舉委員會統計,已退休的保守派憲法學者賽義德(Kais Saied)獲得逾七成選票,大幅拋離傳媒大亨卡魯伊(Nabil Karoui),當選新任總統。是次選舉的看點,不僅是該國在後阿拉伯之春時期,再度在自由、公正的選舉下更替政權,同時賽義德以政治素人身分橫掃選票,或多或少都反映選民對建設的不滿和改革的期昐。從各國近年崛起的民粹風潮可見,不少政治素人登上權力之顛後,終歸亦要服從遊戲規則,漸進地拆解體制內反對改革的勢力,才能兌現其選舉承諾,取信於民。

在整場傳遍中東及北非多國的阿拉伯之春中,突尼西亞是為唯一能夠實現民主轉型的國家。有別於埃及重回軍政府統治、利比亞陷入內戰,或是巴林的暴力鎮壓等等,縱然突尼西亞在茉莉花革命後,2013年曾出現憲政危機,並差點把國家拉回內戰邊沿,幸得公民社會自發組織對話平台——突尼西亞四方對話機制(Tunisian National Dialogue Quartet),透過對話化解分歧。

2011年,溫和派伊斯蘭復興運動黨(Ennahda)在選舉贏得多數議席後,革命後的制憲議會於翌年成立。與此同時,尋求在國內推行伊斯蘭教法的保守伊斯蘭運動薩拉菲(Salafi)乘勢而起,其代表組織Ansar al-Sharia更涉入多宗暴力事件,包括暗殺民主愛國者統一黨(Democratic Patriots' Unified Party)的政客貝萊德(Chokri Belaid),以及人民陣線黨(People's Movement)的創辦人布拉米(Mohamed Brahmi)。儘管當局在2013年已將組織列為恐怖組織,但亦為時已晚。眾多暴力事件將國內伊斯蘭主義者和反對派的關係提升到水火不容之境,兩名被暗殺的政客所屬的政黨發起抗爭行動,要求政府集體總辭,制憲議會終在2013年8月停止運作。

由4大公民社會團體組成的「全國對話機構」獲頒2015年諾貝爾和平獎,圖為其中一個機構——突尼西亞人權聯盟(LTDH)主席 Abdessattar Ben Moussa。(法新社)

在突尼西亞因暴力陷入停轉時,真誠、沒有前設的對話成為唯一出路。有關全國對話的倡議,早在突尼斯陷入憲政危機前已在公民社會萌芽。2012年10月,突尼西亞的總工會、工業、貿易及手工業聯盟、人權聯盟及律師公會首次展開對話會議,共商推動民主化的政治過渡計畫。儘管翌年的憲政危機使四方對話機制一度陷入僵局,但最終亦就新憲法的權力達成共識。更重要的是,復興運動黨為了向反對派換取新憲法中保障宗教自由的條款,甘願從善如流承諾於短時間內總辭。此一成功的轉營案例,誠如2015年四方對話機制獲頒和平獎後,諾貝爾委員會表示,「⋯⋯瀕臨內戰之際,全國對話四方集團建立了另一個和平政治進程」。

全國對話機構由突民斯四個民間團體牽頭成立。gettyimages

在第二次政權輪替中,被人戲言為「機械戰警」(RoboCop)的賽義德有何獨特之處,可大幅拋棄競爭對手,並贏得選舉?專門研究北非事務的政治分析師謝里夫(Youssef Cherif)指出,賽義德重燃了民眾對阿拉伯之春的期盼:「賽義德無視一切,不但沒有制定具體施政綱領,也沒有認真看待的競選活動⋯⋯只是一個想法,已聚集許多年輕和受過教育的人支持⋯⋯」。不過,一如其他政治素人當權之路,賽義德的號召力,說穿了是建基於民眾反建制的情緒,以及阿拉伯之春過後的經濟困局所致。賽義德或許暫時是個流於空談的人,但單靠誓言要打擊腐敗、支持下放權力,以及指摘建制政客過去未能改善民生等,這新鮮感已足夠喚起民眾的信任,以及對未來的期待。

2011年突尼斯爆發茉莉花革命,並推翻本阿里(Zine El-Abidine Ben Ali)政權後,與兄弟會關係密切的「復興運動黨」(Ennahda)終於被允許籌組政黨。(AFP)

現時突尼西亞已逃離阿拉伯之春的厄運,但前路還有不少社會問題等待賽義德拆解。經濟上,全國失業率仍高達15%(部分內陸地區更高達三成),情況比推翻前獨裁者本阿里(Ben Ali)還要嚴重。此外,去年通貨膨脹率達7.8%(現時約6.8%),而頻繁的罷工亦常常阻礙了公共部門的運作。國家安全上,受鄰國利比亞內戰所困擾,武裝組織取道突尼西亞進出場戰、偷運軍備。種種困難,實非簡單地透過選舉就能迎刃而解。

近似的情況,可見於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dymyr Zelenskiy)夾着電視劇《人民公僕》的名氣,誓要打破國內寡頭壟斷的政治局面,以及化解內戰僵局兩大政治承諾而大受歡迎。不過蜜月期過後,烏克蘭人紛紛登門討債。近日,在「光復烏克蘭」的集中會,不但有民眾不滿澤連斯基沒有與俄國的和平談判寸步不進,更有人指稱指他是「克里姆林宮的僕人」。不論是突尼西亞或是烏克蘭,革命就像一個排氣口,將兩國民眾多年來無法宣洩的積怨一下排清,解決了民生窘境是誰之過,卻未能為社會積弱提供立竿見影的出路,而突尼西亞的民主化進程能否穩定下來,終歸還要看賽義德能否兌現其選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