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放棄競逐黨魁 德國、歐盟亂世中失「穩定手腕」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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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出生就命當註定要做總理,對此我永遠不會忘記。」
德國總理默克爾周一(29日)正式宣布不再競逐其基督教民主同盟(CDU,簡稱「基民盟」)在12月舉行的黨魁選舉,結束其長達18年對基民盟的領導。
基民盟於上周日(28日)的黑森州(Hesse)地方選舉中支持度大跌。由於選舉被標榜為對默克爾執政聯盟的公投,是次選票失利對其打擊嚴重,是促成默克爾此刻放棄連任黨魁的原因。

默克爾自2005年起擔任德國總理,至今在任13年。雖然她不再想連任黨魁,但是她表示仍會留任總理,至任期於2021年結束為止。

此做法與她此前「黨魁和總理應該由同一人擔任」的堅持,有所出入。

難民政策:「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此次黑森州地方選舉失利,支持度大跌超過10%,只是默克爾退下火線的近因。其政治能量失落的起點在於其2015年的歡迎難民政策,讓過萬百難民入境,造成國內強烈反彈,更催生極右政黨德國另類選擇黨(AfD)的崛起。

自始,基民盟與其執政聯盟的支持度不斷下跌,在2017年大選後,更經歷長達半年的談判起伏,才能勉強組成新的執政聯盟,至今聯盟內部更是「面和心不和」,內鬥處處。

2015年尚在選舉路上,還未就任總理的默克爾。(Getty Images)

自上任以來,默克爾的民望一直維持在70%左右的極高水平。自難民政策出台後,雖有大幅下滑,但至今仍在超過50%的水平,其實在全球各國領導人中已算表現甚佳。

默克爾此時此刻辭職,大概是已預見64歲的自己,政治能量已然用盡,再硬撐下去,不接受「長江後浪推前浪」,對德國、歐盟亦非好事。她在首次就任總理之前就說過:「當我離開政治之時,我不想自己是一隻半死的爛船。」

沒有默克爾的歐盟:改革還有沒有希望?

然而,默克爾退下火線的個人決定,其影響不止於德國政治,還將遍及整個歐盟。

在2008年金融海嘯之後,歐盟大部份國家經濟都嚴重受創,只有德國憑其實力,支撐局面,儼然歐盟的非正式頭領。默克爾亦主導了拯救希臘債務危機的政策,在保住歐元區的完整上功勞最大,一直被視為「不情願的歐洲領袖」。

歐元區在金融海嘯當中顯露出不少結構性問題,亟待改革。而近年歐洲經濟漸漸向好,正是改革時機,因此,默克爾此時的勢弱與退卻,可謂與歐盟改革失諸交臂。

主導改革歐元區的法國總統馬克龍,去年就向默克爾提出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包括歐元區中央的存款保障機制、必要時拯救銀行的金融制度,甚至更加統一的歐盟財政政策等。

默克爾2000年正式當上基民盟黨魁。圖為當時她的慶祝場面。(視覺中國)

此等政策雖然在方向上或許正確,卻變相要財力雄厚的德國承諾為歐元區負上更大責任。在默克爾政治能量仍在時,她或許能助馬克龍一把,不過經2015年難民一役後的默克爾已無此能耐,只願為歐元區體制作小修小補。

在今日特朗普力行單邊主義,不再顧及傳統盟友利益的國際局面之下,歐盟建制更受到內部如意大利、匈牙利等國政府的挑戰,更亟需統合歐盟的領袖人物。

今日默克爾一去,在馬克龍因法國國內急推改革而民望下跌至約30%的環境下,歐盟似乎再沒有人有能力去擔當領袖角度。

法國總統馬克龍(左)若無德國支持,實難獨力推動歐盟改革。(視覺中國)

沒有默克爾的德國:後繼無人?

即使不顧歐盟整體,德國當下亦急需領導人物,帶領德國去適應未來世局。

德國傳統眾多擁有專門技術的中小型生產者(Mittelstand)要如何適應未來人工智能、3D打印等等新生產方式帶來的衝突?
傳統出眾的汽車工業,要如何適應汽車電動化、智能化、自動化的挑戰?
在軟件市場愈來愈廣的趨勢下,傳統只善於硬件生產的德國,要如何改革,以適應時局?

如此種種皆是關乎德國未來的結構性問題,需要有長遠策劃的領導力量去籌謀。

默克爾統治德國13年,黨內無明顯接班人之餘,傳統政黨(如基社盟、社民黨等)又一一走向衰敗,政治局勢愈加分裂,更無望有人能把握時機,帶領德國走上未來發展道路。

2015年默克爾與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在G7峰會周邊對談。奧巴馬曾指默克爾是他在任兩屆總統一直以來的「可靠夥伴」。(視覺中國)

有論者認為,默克爾如今卸下黨內政治包袱,不再尋求連任,可以在餘下3年的總理任期,不顧政治風險的推動改革。然而,德國終究不是「一言堂」,總理推行政策的能力,與其政治實力直接相關,因此就算默克爾「有心」,大概也是「無力」。

默克爾本來已困身於國內崎嶇政局,今次放棄連任黨魁之後,恐怕更顯其「夕陽總理」的過渡性質,若能守成,已是不錯,實難望有重大變革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