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回顧|宏福火劫證主僕情深 10罹難外傭回鄉 倖存者何去何從

撰文:鄧海興 梁偉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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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大事回顧/宏福苑】離鄉別井,只為「高薪」養家;遠渡千里,只盼豐收而返。大埔宏福苑一場五級大火災,卻將10名來港打工的外傭,無情地推落火海煉獄,遺下一家老幼。香港 —— 蹶然變成她們的人生終點站;事隔一個月,一班客死異鄉的「姐姐」,終在聖誕節(12月25日)或之前悉數回家。雖然兩地相隔千里,有僱主仍心繫「姐姐」家人,忍痛向工權會稱「一定要幫佢‥‥‥」千絲萬緒亦令幹事Esther動容:「(我聽到)個心都震晒‥‥‥」

宏福苑大火第五天,大批市民排隊獻花,包括外傭,為離世傭工致哀。(夏家朗攝/資料圖片)

印傭護少主同亡 僱主愧疚:一定要幫佢

9名印傭及1名菲傭為自己的家庭離鄉別井打工,結果在火劫中不敵死神魔掌。其中一名罹難印傭Erawati,危難當前緊抱守護15個月大女少主,到生命最後一刻仍不離不棄,最終雙雙倒斃梯間,共赴黃泉。Erawati遺下6歲兒子、丈夫及父親等家人,跟進個案的工業傷亡權會幹事謝欣然(Esther)痛心:「屋企有小朋友,好細要養‥‥‥」

Erawati守護少主葬身火海,僱主充滿歉意,忍痛向Esther稱:「你一定要幫佢,佢真係好好。」聞者心酸,Esther不禁哽咽:「(我聽到)個心都震晒‥‥嗰下都唔識畀反應‥‥‥佢(Erawati)為香港人付出咗條命,我哋可以點樣報答佢?」有見及此,工權會的合作夥伴亦立即接觸Erawati家人,致送花牌及施援,「將來小朋友生活費、教育費,都一定會支持,媽媽唔喺度,都會畀佢感受到媽媽嘅愛,係從來冇離開過!」

與老僱主遺骸「二合為一」相擁離世

同樣不幸在火警中喪生的42歲印傭Sri Wahyuni,來港工作僅一年,居住於最先起火的宏昌閣4樓。火災後,她與年邁女僱主下落不明,胞妹Yayuk在工權會陪同下,四出走訪領事館、全港不同醫院,並到廣福社區會堂看相片,惜一無所獲。老僱主的遺體其後被尋獲,經DNA鑑證後,當中亦發現Wahyuni的DNA,相信兩人相擁離世,足證主僕情深。連日來奔波的胞妹Yayuk,經歷近一個月的尋親無果的徬徨,再深陷摯親離世的悲痛,其情緒逐漸平伏,周二(23日)她終於可陪同姐姐一同搭飛機返回家鄉。

七年主僱情深 僱主哭別「家人」

與僱主情同家人的還有Siti,僱主胡太及細胡生在周一(22日)出席其喪禮作最後道別。胡太回憶過去7年來,與姐姐的生活點滴,形容「直頭係屋企人」。當談起相處趣事時,兩人打從心底地笑出來;想起姐姐盡心服務其家庭,卻無機會回鄉住新屋享受生活時,又悲從中來,不禁落淚,「我就好心痛,佢咁辛苦喺香港揾錢,都係為咗屋企住得安樂啲,但係佢冇呢個機會返去住。」兩人盼姐姐能在天堂開心快樂,不用牽掛在世的人。

照顧僱主女兒雙雙罹難 菲傭被形容為英雄

火警期間,宏泰閣的菲傭Esteban Maryan Pascual在家中照顧僱主的5歲女兒,最終雙雙罹難。Maryan原擬在聖誕前回鄉,與家人團聚,這次慘劇使她遺下10歲兒子。菲律賓移民工人事務部(Department of Migrant Workers)形容Maryan是位女英雄,「她在照顧僱主5歲女兒時不幸殉職」。部門向家人會提供經濟援助,並已協助安排把Maryan的遺體運送回國。

傭工驟逝體現主僕情深,工業傷亡權會幹事謝欣然(Esther)亦感觸哽咽。(梁偉權攝)

全部遺體聖誕節或之前返鄉

罹難的9名印傭及1名菲傭,工權會全部都有跟進,同時向至少2名外傭傷者,提供緊急補助及心理支援。工權會亦會向當局確認有否外傭仍然失聯,「一定會跟進到底。」Esther指,工權會的合作夥伴,本月初已在印尼探訪所有死傷者的家屬;工權會同步在香港遙距接觸,兩地互通消息。

經多方協調,過去一星期內至聖誕節(12月25日),所有罹難外傭的遺體,終分批運回家鄉。Esther稱,合作夥伴亦會在當地協助家屬善後。雖然整個過程與以往花約一個月的時間相若,但今次有關方面需同一時間處理多個遺體,相比之下「其實算快」。

宏福苑大火|首名印傭遺體運返印尼 僱主落淚告別 其母亦遇難

大埔宏福苑大火災後,歷險外傭相擁而哭。(資料圖片/蔡正邦攝)

部份遺體難辨認 領事館承擔所有費用

慘劇發生至今近一個月,四周奔波斡旋的Esther,亦見證不少主僕之情。她稱,全部僱主或僱主家人,均有現身殮房協助認屍,並願意承擔補償。

罹難外傭的遺骸情狀況不盡相同,Esther慨嘆:「有啲遺體仲辨認到個樣,有啲好不幸無法辨認」,她指,至少有一名罹難印傭的家屬在港,已經透過DNA採樣確認身份。據她了解,印尼的信仰及文化,並不接受火葬,故遺體會經防腐處理、密封上機,送回印尼或菲律賓。

Esther續稱,法例上,過往相關費用其實由僱主承擔,但今次情況大相逕庭,僱主亦損失慘重,自顧不暇,故不少基金早已伸出援手,最終則由相關領事館承擔全部費用,包括遺體處理、運送及喪禮。

有家屬不信摰親驟逝 「屋企人未返到嚟唔想講錢」

據了解,每名罹難外傭的家屬,將可獲合共約80萬元的恩恤金,包括政府的20萬慰問金及5萬元殮葬費,另有50多萬元的勞工僱員補償。Esther稱,當局需待領事館給予確切名單及合適匯款方法,故暫時未有家屬正式收到補償,但相信指日可待;至於勞工補償,亦要經法定程序及與保險公司交涉,惟耗時較長,即使本地工人亦要至少9個月至1年,較複雜者有機會長達2年或以上。

雖然政府補償暫未正式落入死傷者的家屬手中,但工權會已將部份民間慈善基金及善心人的捐款,轉交部份家屬,以解燃眉之急,其中罹難者家屬至少獲得5萬元。惟摰親驟逝,部份家屬以死者為大,「屋企人未返到嚟,甚至唔相信屋企人過咗身,而家講錢唔係太想」,故當他們領回遺體、情緒平伏後,工權會將再轉交他們。

與一對老主僱同住宏昌閣2樓的印傭Kholifah,初時欲偕二人突圍不果,後樓梯已佈滿濃煙,唯有與他們一起在臥室待援,苦候3小時後守得雲開,踏滾水逃生。(蔡正邦攝/資料圖片)

有人憂安危欲回鄉 有人面對傷痛續工作

大火不僅是奪去性命,在宏福苑工作的百多名外地傭工,內心同樣留下無法磨滅的陰影。宏建閣2樓的印傭Kholifah仍然身在香港,繼續獲僱主聘用「並肩作戰」。當日經歷3小時生死邊緣、拍門通知鄰居逃生,雖逃出生天,但家人十分擔心其安危,故當僱主尋獲新傭工後,便打算回鄉,「My family always ask me to going home(我的家人經常叫我回家)」。

宏仁閣菲傭Anabelle已經返鄉渡假,重領護照後會再返港,「I will come back, need to be alert, It’ s so sad.(我會回來,但會提高警覺,那真的很傷心)」她又指,僱主正另覓新居,家人雖十分擔心,但她決定隨遇而安,「We can’ t control everything in life, just leave it to god.(生命中有很多事無法控制,聽天由命吧)」

老僱主入住老人院 無奈被解僱

亦有外傭因僱主家園盡毀或陷入經濟困難,無奈被解僱。火災前,與95歲老僱主同住宏昌閣5樓的印傭Emi,事後一度留院,獲悉老僱主因痛失家園而被安排入住老人院,泣訴:「我好擔心公公呀,仲未見到佢‥‥‥」事隔一個月,因老僱主續住老人院,Emi被解僱。育有一對已出身的子女、亦有1歲乖孫,患有糖尿病的Emi選擇回鄉,收回薪金後,12月16日凌晨已返抵與家人團聚,並與女兒同住,走前仍未能與老僱主見面,「我見唔到公公,公公向老人院‥‥‥」

慘劇記憶猶新,Emi亦驚魂未定,生死攸關,火災一刻Emi的衣物都無法拿走,「冇衫冇褲,全部要自己買新,好唔開心‥‥‥」她稱:「衫褲全部燒晒,先生畀我睇,黑炆炆,問我啲嘢仲要唔要,我話唔要啦‥‥‥」

「一記起件事有少少頭暈,嚇死我。」幸連日來得胞姐及妹妹、女兒等一眾親友加以陪伴及安慰,情況已有改善,「話唔使再諗,唔係嗰度啦。」據Emi指,在港接收了2萬元補助、印尼方面則有1萬元,她與女兒同住,「一齊做下嘢咁」。她不打算回港,「我唔返香港啦,唔舒服邊個要我呀?」

11月30日,有外傭組織在全港多區舉辦祈禱會,為大埔宏福苑火災和印尼水災的災民籌款及籌集物資。(外傭亞洲移居人士聯盟提供)

印尼駐港總領事館回覆查詢時表示,估計約有140名印尼人受災,其中9人已證實罹難,所有傷者則已經出院;剩下1名失聯個案,有跡象顯示為安全。運送遺體回國方面,領事館等正向香港入境處申請遣返許可,會繼續與所有相關單位密切合作,確保所有必要程序迅速完成,印尼政府亦會承擔遣返費用,領事館會繼續與死者家屬保持密切聯繫。

菲律賓駐港總領事館則確認,火災時有43名菲傭身處宏福苑,最終1死1傷。死者OFW Esteban的家屬,要求在聖誕節前將其遺體運回家鄉伊莎貝拉省瓊斯(Jones, Isabela),而OFW遺體已於12月20日返鄉。此外,駐港菲律賓移工辦公室(Migrant Workers Office , MWO)及菲律賓海外勞工福利署(Overseas Workers Welfare Administration, OWWA),已向受災國民發放5萬披索(折合約6,600港元)的經濟援助。

早前勞工及福利局局長孫玉菡在該局facebook專頁發文,指政府會向罹難外傭親屬,發放20萬元慰問金及5萬元殮葬金、向受傷外傭發放5萬元或10萬元的補助;同時,向110名於宏福苑受僱的外傭,提供2萬元特別補助,並容許他們以訪客身份留港3個月,以尋找新僱主,並可按需要再延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