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以鬯逝世】有種美只屬於那些年 《花樣年華》訴說交錯的緣份

撰文:黃漢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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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文壇教父」之稱的劉以鬯離逝,享壽99歲。消息傳出,不少人特意買來其作品,尤其著作《酒徒》和《對倒》。
《對倒》與《花樣年華》,已忘記先認識誰,反正是同樣濃度的酒,只是餘味的不盡相同。整頓週末的混沌和空虛,筆者一再重溫了這兩部經典。

《對倒》為《花樣年華》的創作起源,周慕雲的原型正是劉以鬯。片尾字幕寫著:「特別鳴謝劉以鬯先生」。可劉以鬯曾說過:「他(王家衛)對我了解沒有很深。」儘管如此,兩者訴說,都是一段交錯的緣份。

《花樣年華》劇照

「對倒」譯自法文Tête-bêche,指一正一倒的雙連郵票。平放時,是彼此顛倒的雙線,當折起來時,卻像照鏡子般赤裸相對。在平行時空下,上演著一段關於淳于白與亞杏、周慕雲與蘇麗珍的故事。

《花樣年華》的三段過場字幕,均來自《對倒》的長篇版本。

「那是一種難堪的相對。她一直羞低着頭,給他一個接近的機會。他沒有勇氣接近。她掉轉身,走了。」

《花樣年華》劇照

敢肯定,能造成難堪的相對,一定是近距離的交流,才會有如針刺的觸動。在麻雀桌旁,蘇麗珍拿著香煙走近丈夫,她跟周慕雲近距離交換眼神,他挺著身子,深怕不必要的身體接觸。這一次相對,是陌生。一次她拿著麵回家,在窄逼的樓梯碰上他,一聲招呼的時間,他在她的背影多作一刻停留,她也輕稍回眸。沒有音樂作襯和慢鏡配合,是暫忘沉淪於另一半的清醒。這一次相對,是好奇。後來,陳生和周太的事越見浮面。下雨天,他們再次在樓梯遇上。不發一語,定睛時間卻比以前長。這一次相對,是難堪。

「我先生也有一條領帶和你的一模一樣。他說是他老闆送給他的。所以天天都戴著。」
蘇麗珍
「我太太也有個皮包跟你一模一樣。」
周慕雲
「我知道,我見過。你想說甚麼?⋯⋯我以為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蘇麗珍
「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開始的。」
蘇麗珍

往後的日子,他們試圖臨摹對方伴侶的相識過程,吃她愛吃的,說他會說的。兩個被背叛的人相遇,是互相慰藉,或是互相利用?沒人知道。只知曉,越走近,越失控。一夜,他邀約她一起寫武俠小說,帶勇氣地接近,她卻下意識地先拒絕。這種高姿態,在他面前完美展現。可作為第三者的觀眾,早就得知她煲一大鍋芝麻糊的用意。儘管他們拼命否認早已越線的關係,那感覺,還是無聲無色地不請自來。

《花樣年華》劇照
「我們不會像他們一樣的。」
蘇麗珍
「我相信自己不會像他們一樣的,原來會的。」
周慕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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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代已過去。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此時的周慕雲,已經搬到新加坡去。再一次回來,已是三年後。1966年的香港,發生了一場大規模騷亂,動盪之下,他們憶起了對方。蘇麗珍與周慕雲各自重回相識的屋子,一個留戀舊地,一個貪心地想瞧一眼。只可惜,屬於那個時代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花樣年華》劇照

那段旁若無人的短暫日子,充斥著試探、欲拒還迎、欲言又止。比起在大街上擁著,在的士上依偎,肢體觸碰還是不及沉默無語來得折磨人。筆者尤愛以電話交代二人關係微妙的變化。開初,二人盡情投入雙方伴侶的角色,放肆挑逗。在西餐廳裡,她說:「為甚麼打電話到我公司?」「沒事做,想聽聽妳的聲音。」他回道。又一次在的士上,她問:「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 「怕你不喜歡啊。」 「那你以後都不要打電話給我。」那是賭氣的牢騷。後來他們在「2046」分別時,他叫她回去打電話給他,用不著說話,響三聲就好。那是禁忌與不安的交託。她打給遠在新加坡的他,他「喂」了兩聲,沒有回應,默認的空間凝結。該說些甚麼才對?的確,已經不必要了。

「那些消逝了的歲月,仿佛隔着一塊積着灰塵的玻璃,看得到,抓不着。他一直懷念着過去的一切。如果他能衝破那塊積着灰塵的玻璃,他會走回早已消逝的歲月。」

《花樣年華》劇照

這句留在電影的結尾,作為周慕雲和蘇麗珍的終結。到頭來,兩人都提不了勇氣。隔著那灰塵和跡滿滿的過去,美好的一切,都只能留在那兒。幻想中的結局,就留在那樹洞裡吧。

「是我。如果有多一張船票,妳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周慕雲
「是我。如果有多一張船票,你會不會跟我一起走?」
蘇麗珍

把《對倒》和《花樣年華》重新看一遍,彷彿在法國配樂中,夾著姚蘇蓉的《今天不回家》。這夜裡,沒有釋懷,反倒更惆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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