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盃】排名節節下跌 非洲足球夢原來只是海市蜃樓

撰文:香港01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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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is time for Africa」,八 年前拉丁天后Shakira為南非世界盃獻唱主題曲,宣告屬於非洲的時刻終於來臨。這場四年一度的足球盛事當年首次在非洲舉行,讓一眾球迷能體驗南非民眾對足球的熱情,外界對非洲各國的足球前景一片看好。撰文:陳冠東

八年過去了。非洲球隊不但沒有進步,五支球隊竟然都在分組賽階段折戟沉沙,為1986年來首次。32年來,無數非洲國家的足球隊擁有過自己的「黃金一代」,但他們因組織能力、經濟等問題而不能轉化為長期發展動力的結果,就是今天的失敗。

巴西球王比利(Pelé)曾預言,非洲球隊將在2000年前贏得它們第一個世界盃。當然稍有留意足球的人都會聽過比利有「烏鴉嘴」的外號,他這個在非洲多國媒體常被引用的預言最終當然沒有成真,非洲球隊至今甚至連四強都沒有踏足過。

塞內加爾不敵哥倫比亞,球迷相當失落。(VCG)

從前的美好回不來

比利當年的預言,有不少球迷都會認同。非洲足球在上世紀八十年代開始為球壇帶來一股新銳力量,打破南美及歐洲球隊壟斷世界盃的局面。老球迷或許會記得,1986年的墨西哥世界盃,摩洛哥於分組賽階段面對各有巨星壓陣的英格蘭、波蘭及葡萄牙,最終以小組首名出線,令球迷對非洲球隊刮目相看。這支摩洛哥隊最後亦載入非洲足球史冊,2006年非洲足協列出50年來200名最強非洲球員,隊內就有6名球員入選。

九十年代更是非洲足球發展的高峰,比利的預言一度看似有實現的機會,而喀麥隆就是令人樂觀的希望。綽號「非洲雄獅」的喀麥隆在1990年意大利世界盃前不被看好,該國足球水平令人擔心的程度,甚至令時任喀麥隆總統親自請求曾在法國聯賽打滾多年的退役老將羅渣米拿(Roger Milla)復出。

「非洲雄獅」喀麥隆今屆未能晉身決賽周,令球迷大失所望。(VCG)

踢世界盃從來都是不簡單的,而且要在第一場就要面對有「球王」馬勒當拿在陣,衛冕冠軍阿根廷,全球觀眾均認為喀麥隆「輸少當贏」,但穿綠色球衣的他們以體力化踢法,將穿藍白色球衣的阿根廷球星撞得人仰馬翻。

暴力足球的代價是,他們很早便有球員被罰紅牌而少打一人,但在67分鐘喀麥隆就憑一個頭槌,以及對方龍門一次失誤領先,最終更贏得比賽,讓世人對事隔八年再挑戰世界盃的他們刮目相看。隨後,喀麥隆再進一步,殺入八強,羅渣米拿進球後在角球旗前的慶祝動作,即使在YouTube重溫,也能感受到其魅力。

可是,這兩屆世界盃對非洲足球更重要的,並非他們逐漸進步的成績,而是世界球壇重新認識了非洲足球,改變以往非洲人不懂足球的刻板認知,開拓了非洲球員在職業上的出路。近20年來球壇最佳門將之一、意大利隊的保方(Gianluigi Buffon),在訪問中自爆自己因崇拜於1990年表現出色的喀麥隆門將尼干奴(Thomas N'Kono),才由中場轉任門將。黑人門將當時在歐洲不受重視,保方的轉變可看到,當年喀麥隆在世界盃確實令外界改觀。

縱有星級前鋒沙拿坐陣,埃及國家隊還是分組賽止步。(VCG)

足球人口少,往往是一個國家足運發展欠佳的主要原因。非洲一眾國家卻不必擔心這問題,尤其是在北非及西非。尼日利亞及科特迪瓦等國在過去20多年分別出產了自己的「黃金一代」,前者更於1996年贏得奧運金牌,將外界對非洲足球發展的期望推至高峰。

非洲足球自此處於半紅不黑的狀態,每屆世界盃都只有一至二支球隊晉身16強,最多8強止步,長年未能突破瓶頸。科特迪瓦前主帥艾歷臣(Sven Eriksson)曾向己隊明星杜奧巴(Didier Drogba)說:「我們有一批出色的足球員,我們可以在世界盃更進一步。」怎料杜奧巴卻回敬「不行,我們不行」,球星們都不相信自己能奪得世界盃,尼日利亞前國腳奧丹維治(Peter Odemwingie)更直指非洲足球「正在倒退」。本屆參賽五國更全數在小組出局,以致不少支持者在網上表示「FIFA (國際足球協會,Fédération Internationale de Football Association)=Football Is not For Africa」。

球員生活沒有保障

要發展足球,為幼苗提供良好的成長土壤必不可少,但非洲各國國內聯賽的水準卻差強人意,目前只有埃及與南非的聯賽有較高水平。其他非洲國家的聯賽球隊,根本不能付出較高工資予球員。

根據國際職業足球員聯盟於2016年發表的報告顯示,有73.2%於非洲「搵食」的球員每月收入少於1,000美元(約7,800港元),56%受訪球員於過去兩個賽季曾遭遇「拖糧」情況,其中加蓬更有95.6%球員曾遭「拖糧」,最離譜的是,有15%非洲球員沒有合約保障,以剛果最嚴重,有89.1%球員在未簽訂合約下當上職業球員。對比起歐洲只有3%球員遭遇同樣情况,非洲職業球員的工作環境絕不理想,更不要提及僱主不一定會遵守合約承諾。由於球會資源缺乏,訓練設施欠佳亦令球員更容易受傷,影響職業生涯。例如科特迪瓦聯賽大多在前首都阿比讓一個人造草場上舉行,但場地欠缺保養,增加球員受傷風險。球會亦沒為球員提供足夠支援,受傷球員往往等不到球隊支付手術費,便提早結束球員生涯。

可是,在此惡劣環境下,絕大部分球員卻別無選擇,繼續任由僱主壓榨。科特迪瓦頂級聯賽球會安杜尼體育會(Association Sportive de L'Indénié)的主席阿杜(Bernard Adou)曾說:「即使生活情況惡劣,糧期不準,球員仍需踢球。因為你可追回薪水,但比賽機會是追不回的。」於是球員可能需要在球會宿舍席地而睡,在沒有風扇的炎熱天氣下,為的只是繼續踢球,望有一天被人看中。

國家隊打入世盃決賽周,塞內加爾球迷上街睇波打氣。(VCG)

洲際聯賽水平不濟

阿杜說的話不無道理,但比賽質素低下,亦窒礙了球員的成長速度。各大洲足協其實都有舉辦洲際級的球會盃賽, 比如歐洲有歐聯,亞洲有香港球隊曾參與過的亞冠、南美則有自由盃,全部都搞得有聲有色。非洲雖然有非洲聯賽冠軍盃,但參賽球隊水平參差,較富有的北非球隊長期壟斷比賽,最著名的有埃及球會艾阿里(Al-Ahly)。這些球會各自在國內聯賽也是幾近壟斷,加上他們倚重本地球員,未能引入高水平外援加強競爭,導致國內及洲內的足球發展遲緩。較客觀的指標是每年非洲球會在世界冠軍球會盃的成績,7隊參賽隊伍中,近10年來,只有3隊非洲球隊曾進入頭四名,總體成績只較實力最弱的大洋洲球隊為佳。

比較1986年摩洛哥隊及2018年摩洛哥隊的成員,也能得知非洲足球走下坡的原因。今日摩洛哥隊的23人大軍中,有17人是國外出生及開始接受訓練,只得兩人效力國內聯賽;相反,1986年的摩洛哥隊全部於摩洛哥出生,全部是在摩洛哥培訓出來的球員,17人在國內球會效力。由於當年摩洛哥闖進了16強,可見當年他們國內的足球水平,與世界水平竟比現在接近。

現在不少非洲國家與摩洛哥一樣,依賴移居外地、但未能入選移居地國家隊的摩洛哥的血統兵,這情況在非洲國家中非常普遍,在足球較發達的非洲國家中,就只有尼日利亞及埃及的情況較好。

尼日利亞在分組賽最後一輪不敵阿根廷,黯然出局。(VCG)

管理不善致發展遲緩

除國內競賽水平不濟、球員生計堪虞外,政治也曾是影響非洲球隊在外表現的主因,1974年,扎伊爾(現稱剛果民主共和國)因時任總統蒙博托(Mobutu Sésé Seko)要脅國家隊對陣巴西時若輸4比0或以上就「全隊不能回家」,結果球員抗議,一度使非洲足球淪為笑柄。這位獨裁總統在世界盃後,就立即撤回對足球的資助,令剛果球壇沉寂至今。

就算是全非洲最富有的埃及聯賽,近年同樣因政治因素逐漸沒落。埃及頂級聯賽18隊中,目前只有8隊有真正的球迷支持,其餘球隊則由政府設立及管理,沒有發展藍圖。這些政府球隊甚至有可能淪為貪污工具,開羅警察聯盟(Ittihad El-Shorta)於2013/14賽季與季後賽只差一步之遙,但季後就將多名主力賣給班霸扎馬雷克(Al Zamalek),轉會得來的金錢並沒有投放到球會身上,用到何處已無從稽考,而這種事情已成埃及聯賽的常態。

非洲各國足協其身不正也是常見之事。2014年參與巴西世界盃的加納國腳罷訓,抗議足協未有如期給予酬金。同屆的喀麥隆亦因酬金問題,押後抵達巴西的日期,類似情况在多哥、尼日利亞等國都有出現過,可見當地足協組織混亂,甚至有貪污之嫌,影響國家隊備戰,最終令天才橫溢的球員未能發揮水準。非洲的足球天才之多,就如非洲大陸的天然資源一樣豐盛,不少非洲球星已在世界最頂尖的舞台展現實力。

塞內加爾球迷遠道而來看世界盃,不知是否對國家隊表現收貨。(VCG)

但非洲多國的天才球員仍受貧窮、政府(或足協)無能及缺乏機會所累,未能令非洲足球再進一步,情況以曾經闖進三次世界盃八強的撒哈拉以南地區最嚴重。

今屆世界盃,非洲球隊全數於小組賽出局,世界排名也節節下跌,比利的非洲球隊奪標預言,似乎仍然遙遙無期,而外界普遍對非洲足球也不再存有希望了。

上文刊於第119期《香港01》周報(2018年7月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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