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張培賢】一個甘去撐竿跳的人 天空才是極限

撰文:葉詩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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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每個界別,總有些名字,街知巷聞。
但有些人,名字不大,做的事情亦不普遍;在香港體壇一樣,惟他們看不見非不存在。
這些名字,卻值得香港人一一記住;今次讓我們認識香港男子撐竿跳代表張培賢。
攝影:李澤彤

張培賢,26歲,香港男子撐竿跳紀錄保持者。(李澤彤攝)

一躍騰空,像能拋開所有人、事、物,在半空中以身體劃出最美的弧度。現實卻是「其實我畏高的」、「半空停留時間好短」,張培賢笑道。

26歲,從英國進修回來後自資當上全職運動員,於田徑場上不大起眼的位置默默努力着,「觀眾也很重要,但想觀眾看你,你都要有東西給觀眾看」。

張培賢,一直都清楚自己的位置。

張培賢與教練(左)感情要好,這天雨中練習,二人合力拉開墊上的蓋布。(李澤彤攝)

初次見面,是5月的香港田徑錦標賽,那天採訪完徑項的決賽後,某女行家前來對我說:「有個撐竿跳的好靚仔!」然後,我們在微雨中見證張培賢以4.42米、一周內第二度打破自己保持的香港紀錄。緊接是6月在城市田徑錦標賽中,他再把香港紀錄推高了0.03米奪得亞軍。連續3個月刷新男子撐竿跳紀錄後,張培賢的身影開始於報道出現,外界亦漸漸留意非主流的撐竿跳。

這天他熱身了好幾遍都未能開始訓練,「我一出去就落雨」,連身旁的運動員也笑說叫他走。(李澤彤攝)

這次訪問,又是下雨天,「我一練習就落雨㗎喇」,他在田徑場與場邊來來回回,因等停雨而做了好幾次熱身,每次停雨後他準備跳時,雨點又再灑下。雨後插竿箱會有積水,他與教練王緒威熟練地用膠掃帚勺舀走積水才練習,兩個大男生邊說笑邊,畫面很青春。張培賢與撐竿跳之間的淵緣,正是因為10年前遇上教練,「他教十項全能,較推崇全面發展,所以全部項目都嘗試過,到長大後我才選擇專心發展撐竿跳」。

張培賢是十項全能出身,5年前才開始專項撐竿跳。(李澤彤攝)

可是,十項中偏偏是撐竿跳,總有原因吧?「一開始接觸時,在師兄弟之間是跳得最高,而且覺得撐竿跳很有趣和有挑戰性,因為我本身是畏高的。」他禁不住笑,我也跟着他笑,沒有想過故事發展成就了這個香港紀錄保持者,「你看到我起跳後會轉體、望到後面跑道,一開始好驚,但都是用練習量來克服」。基本功沒有捷徑,只有反覆練習千萬遍,要克服先要有勇氣面對。撐竿跳在外行人如我來看,感覺有點危險,我不畏高,但亦沒有膽量在半空中過桿落墊。他憶述第一次接觸這項運動,只着自己要記住捉緊支竿、不要放手,「始終這個項目是你同支竿一齊進行,你信得過支竿,你令它帶到你落張墊度,便會很安全」。

撐竿跳是冷門項目,曾被勸說轉項的張培賢不禁反問:「為什麼挺身而出的不能是我?」(李澤彤攝)

眼睛直勾勾盯着橫桿,在腦海中模擬一次撐竿的過程再拿着竿助跑,他說一開始最難是空間感,像剛才說過的轉體動作,要拆開在吊環和單槓多做練習,令動作更連貫和純熟。單調重複的練習過程着實不易捱過,眼前沉實穩重的他,也有過漫無目標的時期,「中學時沒有想得太長遠,對我來說一開始加入田徑隊都只是與同學一齊玩、一齊練習,後期當了隊長,才開始與教練訂立目標」。

香港撐竿跳難發展   「為何挺身而出的人不能是我」

我相信,很多事情都不是不知不覺的,張培賢回過頭來也已經變得上心。撐竿跳在香港較難發展,曾有教練叫他轉攻跑項,他卻偏向虎山行,「當我接觸過這個項目都不去選它,這個冷門項目又不多人接觸時,怎會有人發展這個項目呢?為何挺身而出的人不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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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英國留學時以接近全職模式訓練,26歲轉任全職,遲嗎?「除非你不去做,否則即使遲了都要做得更好。」(李澤彤攝)

5年前才開始專項撐竿跳,大學畢業後工作了一年,決定赴英國進修,上課以外多了時間訓練,跟隨外國教練嘗試較接近全職的模式練習,「因為這個項目要跑得快、跳得遠,技術上要很足,上下身的力量要強,在香港一星期只得3課其實練不到東西」。在英國看到不一樣的天空,教練和運動員本身已能跳到5米水平,技術和知識相對熟練,「基本上你做完一個動作,他們已能告訴你有什麼問題、要怎樣改善,進展和訓練效率高很多」。在英國時已跳過了4.58米,更勝香港紀錄,「不過我沒有預先申請那場比賽計分」,張培賢笑道。

練習時數與提升技術成正比,有感全職模式去練撐竿跳較為合適,因此從英國返港後,他毅然轉任全職運動員。碩士學歷畢業,我問身邊總有反對聲音吧?他笑了笑:「未至於是反對,但家人會是擔心佔多,社會重視工作機會。換轉是運動生涯也一樣,如果現在不去做的話,難道3、40歲才去練?」

他說,過桿的一刻雖短暫,卻是最享受的。(李澤彤攝)

不少運動員說過,自己的香港紀錄在亞洲根本不算一回事,是謙虛、是現實,也是追求突破的動力。張培賢的4.45米港績,仍未達到總會訂下的5.11米培訓標準,因此未獲體院資助。一支竿約七至八千元,比賽竿需準備三、四支,所費不菲。自資全職訓練除了裝備及場地的金錢負擔,連每次比賽都要召5.5噸貨車運送竿到場地,又是額外的開支。縱然與認知的社會價值背道而馳,他仍忠於自己的選擇。

目標衝擊奧運   不設框架局限自己

在田徑場的角落練習、比賽,選擇了冷門的撐竿跳,他並不需要那些熱切的目光。「現在的我,跳出來的未成大器,需要進步更多,才能吸引人看這個項目。」他自言,還未完全感受到過桿的快感:「始終現在水平不特別好,跳的時候不是完全彈起,一直練下去希望做到彈離支竿,做到的時候應是進步很大了。」他淡淡說道。

「無論如何,生涯都想去一次奧運。」(李澤彤攝)

眼前要越過的高度遠比開支的負擔更逼切,張培賢想在明年6月底達到東京奧運標準,「是很趕的,與5.80米還差好多,但這是設定目標的意義」。若未能達標,就再定目標訓練,「不一定是今屆,想生涯能去到一次奧運」。不可能嗎?天空才是他的極限。「撐竿跳讓我知道,即使身體質素和條件與外國選手不同,但可以做到的事沒你想像中差那麼遠,只是你設了框架去局限自己;不要覺得跳不到、用不到更長的竿,你現在這一刻用不到,不代表以後都用不到。」

「為何挺身而出的人不能是我?」訪問後,這句話在腦海迴旋。挺身而出、表達先知的可貴勇氣,以自己的喜好為使力點,意味與5.80米的距離又再近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