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重點實驗室】中大藥用植物應用研究 以傳統中藥輔助西醫

撰文:梁艷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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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醫在醫療系統中擁有壓倒性優勢,中醫則遭到貶抑。然而,隨着社會人口老齡化問題加劇、老年及慢性疾病增加,過去二十多年,社會又再次向傳統中醫藥尋求互補功能。香港中文大學「藥用植物應用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下稱實驗室)以科學方法研究傳統中醫古方,發展常規治療以外的藥性補充品,輔助西醫臨床需要。目前實驗室已完成32項創新藥方,涵蓋心腦血管疾病、骨科、婦科和兒科等,並與本地藥廠合作生產多種成藥,為中醫藥的現代化發展作出貢獻。2009年11月,中大「植物化學與西部植物資源持續利用國家重點實驗室」獲得國家科學技術部批准成立,2017年更名為「藥用植物應用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並與中國科學院昆明植物研究所締結夥伴關係。實驗室結合本地豐富的臨床西醫經驗,成為全國唯一一所以服務西醫為主的藥用植物研究實驗室。此乃《國家重點實驗室》系列報道之五

梁秉中致力研究傳統中醫古方,輔助西醫臨床需要。(龔嘉盛攝)

補充西藥單靶向治療不足

「有些病症不是那麼簡單,僅僅由一個原因引發。」實驗室主任、中醫中藥研究所臨床研究中心總監梁秉中笑稱西醫「霸道」:「也不是說不能根治,(中醫)就沒用了!」他解釋,西醫使用「對症下藥、標靶式」治療方式,例如治癌採取切除癌細胞的方法,消除引發病症的源頭;但心臟衰竭、皮膚過敏等症狀病因較複雜,難以針對治療,需從多方面去紓緩。在這方面,中醫有助一些無法根治的癌症患者帶病延年,還能為大病初癒的患者降低病症復發的風險,從而補充西藥單靶向治療的不足。

梁秉中身兼香港中文大學醫學院矯形外科創傷學系終身講座教授,專注研究骨科多年。他以糖尿病患者常見的併發症糖尿病足為例,該病輕則潰瘍難癒,重則須截肢,甚至威脅生命。但截肢並非最好的療法,因為穿戴義肢既不容易,也不舒適,生活素質大受影響,尤其對於老年患者而言,義肢摩擦傷口,癒合需時更長。

梁秉中介紹,實驗室率先採用中藥作輔助,更開展長達十多年的研究,最終改良古方,用補氣固表的黃芪和清熱涼血的生地製成複方,治療糖尿病患者的腳部潰瘍,避免截肢,確證療效顯著。

實驗室研發治療糖尿病患者的腳部潰瘍的「唐膚康」沖劑。(龔嘉盛攝)

採用三合一創新研究方法

中大藥用植物應用研究國家重點實驗室注重「實證為本」,分設化學、生理及臨床研究三部分。實驗室最大的特點是採用三合一創新研究方法, 梁秉中強調:「我們以『實證為據』的方法進行研究,從三個方向出發:其一是確定藥效機理,使用多面化的生物實驗平台,探討中藥生效的細胞和分子科學的基礎理論;其二是品質控制,保證所用中藥的質素安全可靠,並合乎世界優良藥品製造規範(GMP)的標準;其三就是臨床測試。」簡言之,所謂三合一就是藥效鑑定、創新古方和臨床實證。

實驗室研發的藥品需要經過「臨床實證」方能推出市場。(龔嘉盛攝)

目前,實驗室已完成32項創新藥方,涵蓋心腦血管疾病、骨科、婦科和兒科等,與本地藥廠合作出品的產品包括強化骨質的奶粉、紓緩女士更年期體虛的沖劑、紓緩兒童濕疹的膠囊等等。梁秉中表示,研發成果既非西藥或中成藥,也不是古方,而是有特殊醫學用途的補充品,毋須醫生處方亦可買到。

科學方法改良古方

據梁秉中指,全國目前有十個與製藥相關的國家實驗室,但全部都側重於研發西藥,他期盼中大藥用植物應用實驗室能成為以傳統中藥補充西醫缺陷的典範。

梁秉中身為著名骨科西醫,用發展西藥的方法去驗證中藥效能,以科學方法簡化古方。在2003年沙士(SARS)疫潮期間,實驗室便結合南北感冒藥方,利用玉屏風散和桑菊飲製成「感冒靈」沖劑,供前線的醫護人員預防沙士;又如紓緩兒童濕疹的膠囊,用的是五種常用的中草藥:金銀花、薄荷、丹皮、蒼術和黃柏。這種創新的複方是結合兩條古方,研發出溫和的、副作用較少的全新配方。

「(我們)先研究使用傳統古方的藥理和依據,再創新複方,達到1+1大於3甚至是4的療效。」梁秉中強調,研發的成品並非市面上琳琅滿目的營養品,而是對某些病有特殊功用的藥性補充品,接近中成藥,但是成效更大。

(龔嘉盛攝)

梁秉中形容實驗室有關心腦血管的研究為「王牌」。市面上雖有不少用於治療心臟及心血管疾病的中藥古方,例如「丹參滴丸」,但藥裏含三七和冰片等成分,帶微量毒素,長期服用會對人體健康產生副作用。梁秉中相信,實驗室對古方的創新將得到國際藥廠關注,期望以此推動香港乃至亞洲傳統醫學的發展。

臨床案例不足 經費緊絀

實驗室採用的三合一方法需從大量的病例中發現病灶,驗證治療效果。就梁秉中主導的骨科而言,每年會有50至100個骨科病人來中藥臨床研究實驗室參與問診、試藥、針灸等一系列的測試和記錄。「骨科的病人案例又有多少可用於兒科、婦科和皮膚科的研究呢?」梁秉中反問。另外,他表示團隊僅有一名研究者是專門從事西方醫學研究的,研究個案的不足及西醫研究人員不足,為實驗室的發展帶來困難。

另一方面,因為傳統中醫少做臨床研究,靠經驗及個案,難以進入西方醫療體制。目前實驗室的研究個案多數取自威爾斯親王醫院,少數來自瑪麗醫院、觀塘基督教聯合醫院。梁秉中期望實驗室能與更多的醫院合作,把研究成果貢獻到西醫學的臨床需要上。

梁秉中透露,臨床案例不足和經費緊絀是目前實驗室面臨的問題。(龔嘉盛攝)

坊間經常把中醫和西醫放在一起比較,討論孰高孰低。對此,梁秉中表示,「中醫永遠不會勝過西醫,因為急病重症還是要靠西醫。」雖然西醫西藥的「霸道」看似阻礙了中醫中藥的發展,但他認為大家不應該從競爭的角度看待兩者,兩者實為相輔相成,「中、西醫的合作不是體現在共同治療病症,而是西醫在先行治療中發現問題後,讓中醫及早加入,參與合作。」梁秉中呼籲西醫應該秉持開放的態度看待中醫、中藥。

「今天的實驗室已經比十年前好很多了!」梁秉中回想起實驗室的成長之路,從成立伊始的默默無聞,到現在愈來愈多本地及海外機構參與合作,他表示相當鼓舞。 儘管如此,隨着研究的深入,經費不足亦是實驗室運營的又一大難題。梁秉中指,實驗室每年運營經費超過3,000萬元,而有三分之二的經費都是用於聘請人才。實驗室的研究人員從剛開始的60多名,銳減到今年的20多名,一切只因資金實在短缺。實驗室的運營主要靠申報項目的資助經費來維持,平均一個能得到約100萬至300萬元不等的財政補貼,但平均每年幾個申報項目實在難以負荷。

梁秉中表示,實驗室的臨床研究需要最多資源,但政府沒有檢視每個實驗室的特點,只是劃一資助,令他們經營困難,他期望政府能夠完善這一制度。

梁秉中呼籲西醫應該秉持開放的態度看待中醫、中藥。 (龔嘉盛攝)

可借鑑中東傳統醫學發展

1998年,時任行政長官董建華提出香港要發展成為國際中醫藥中心的願景,諷刺的是,政府的限制過多,科研速度緩慢,這個藍圖至今沒有實現。梁秉中去年也做了有關《發展香港成為國際傳統中醫藥平台廣泛調查研究》,指出香港雖有發展潛力,但政府需要在教育制度和創科制度上給予支援。其中在教育層面上,梁秉中認為,香港的中醫教育陷入了盲目跟從內地的境地,若繼續死守舊路、不加以創新,發展「中藥港」只會淪為空談。

鑑於現狀,實驗室亦積極促進國際交流與合作,期望為香港的中醫藥發展帶來啟示。梁秉中透露,除了與昆明植物研究所合作,他們亦與南非和以色列等地合作,目前正與伊朗醫科大學傳統醫學院申請聯合項目—合作研發老年衰退的治療預防補充品,以帶動中東及中國傳統醫學的發展。

「絲綢之路,走出去的是絲綢,帶回來的是香料,其實(當中)很多就是藥。」梁秉中精簡地道出這段互通有無的貿易史,他同時指出,美國對伊朗禁運多年,經濟制裁使得伊朗的醫藥及疫苗短缺情況加劇,伊朗唯有研發本國的傳統醫藥。如今,香港亦迎來「一帶一路」的發展機遇,在梁秉中看來,中東一帶的傳統醫學同樣值得香港學習,香港何不「順勢而為」?

上文刊載自第142期《香港01》周報(2018年12月18日)《古為今用 創新中醫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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