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專業.六】學校成箭靶 程介明:教育不能滿足短期政治目的

撰文:陳澔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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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介明提到,香港與內地有着兩種完全不同的政治文化,回歸至今,「不少人感到不舒服,因為隱藏着大家對中國的懷疑、恐懼及假設,政權回歸很容易,文化回歸卻需要很長時間。」事實上,港人不排斥講求文化認同的道統,但要適應涉及承認政府及政權的政統卻需要很長過程。「這二十二年那種不舒服好難怪在香港人身上,因為中國對香港的政策未摸得準,從中國而言,我認為她未必是(抱着)控制香港這種心態,香港就是『一國兩制』。」

承接上文:【通識科】別讓政治奪去教育的靈魂──與港大前副校長程介明對話

二十二年來,中港社會都發生劇變,但沒什麼人認真研究中國對港政策是否有問題。程介明舉例說,八、九十年代新華社香港分社社長許家屯、副社長張浚生均在了解香港的社會及政治文化上落工夫,但今天這種關心香港的人好像買少見少:「純粹從政治層面有沒有違反一國,這是不是不利於一國去考慮問題,但很多不是政治問題,而是文化問題。」另一邊廂,香港社會對內地的認識亦有局限:「不少人對中國的提防或恐懼不是因為怕做錯事,而是那套是非(觀)對於香港是不適用的。」

將社會問題簡單化 將課程複雜化

認知的落差可以靠教育彌補嗎?一談起教育,總避過為何不多做國民教育,或是讓認識《基本法》、中史成為必修等問題,政府則早已取易捨難,資助大、中、小學,讓學生回內地交流,欣賞國家成就,但程介明斷言,這些解決不了問題:「愛國情懷不是這樣產生的,是需要經過很長過程,例如我雖然曾在培僑念書,但我後來對國家的認同,是因為早期去世界銀行(估算)最窮的農村。」他說,看見當地人如何生活時感同身受,「平時帶學生看中國最好的成就、火箭……那些沒有意思,不會令他們產生感情。」他明白時代不同,新一代一出世便看見中國既強盛又有腐敗,但他強調真實才易產生情懷,一味訴諸情感宣傳,把黑的說成白的,只會離目標愈走愈遠。

近年來,政府資助中、小學生回國內交流,國情交流團如雨後春荀出現。(資料圖片)

「教育不可能滿足一些短期政治目的,你不可能因為『反送中』而加緊推行國民教育,這是一種很膚淺的假設。當中的因果關係還沒弄清—對國家不認識,丟國旗也沒所謂,所以要教育,難道不停唸『一國兩制』就可以(解決問題)?」反修例風波出現塗污國徽、丟國旗落海等事,程介明坦言內心並不安樂,因為但凡訴諸政治手段解決問題,只會死路一條。

上月初,港澳辦發言人表示不少教師鼓動青年上街,而家長未有制止子女暴力衝突,又指香港年輕人缺少國家意識,須加強國民教育。程介明直言,當下社會泛政治化,一提出國民教育只會揠苗助長。他指出,教育不可能做到社會想要什麼就產生什麼:「當有問題(出現),不是講一講就完成責任,講完就當做了。現在好容易諉過於人,學生不愛國,當然是國民教育有問題,一定是外國勢力……」他形容這些卸膊諉過言論,真是膚淺到不得了,反映不少人在捕風捉影。他說,這場風波暴露香港回歸以來積壓的社會矛盾,而中港兩地的政治文化衝擊愈見尖銳,雙方如何重新檢視對方,重塑相互關係才是當務之急。他慨嘆,自從雨傘運動後,香港社會由彩色變成黑白,光譜分成兩派、非黑即白,社會撕裂如一盤象棋,無中立可言。他認為,社會應像圍棋,不同人對不同事情有不同看法,但應以觀察分析而非立場決定觀點,否則只會釀成非我即敵。

程介明認為,大眾應以觀察分析而非立場決定觀點,否則只會釀成非我即敵。(羅君豪攝)

當下社會的教育爭議幾乎全與政治掛鈎,程介明提醒別因此而忘卻教育原來的意義。當社會壁壘分明、各界呼籲教師秉持「教師中立」之時,他提出,教師難免會有自己立場,但更應該摒棄藍黃對立意識形態、超越政治紛爭,講真說話助學生了解社會真貌,「因為你需要下一代比我們看得更高,更有分析及判斷能力。如果你將這(立場)放在他前面,便是幫他決定立場……你只是在剝奪學生自己去探索、掙扎、懷疑的空間。」

上文刊載於第178期《香港01》周報(2019年9月2日)《 與程介明對話—別讓政治奪去教育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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