棟篤特工——賀歲片戲謔的極限

撰文:01哲學團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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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歲片作為一種喜劇類型,「戲謔」是其中常用的劇情處理手法。透過對現實事件的滑稽模仿,將時下熱門的社會議題加入電影當中,似乎能夠同時起碼幽默與全年總結的作用。在俄國文學理論家巴赫金的筆下,「戲謔」是「狂歡節」的其中一項,庶民以戲謔的方式模仿當權者的舉止或嚴肅的儀式,從而達到顛倒、拆解權威的效果。然而,當「戲謔」的對象從「政治正確」的權威者,轉移到備受爭論的「抗爭者」之時,作為觀眾,我們應該如何理解呢?

 

或許我們可以從《棟篤特工》入手。要說《棟篤特工》的主要情節,其一在黃子華與佘詩曼錯綜複雜、總是與政治與國際時間掛鉤的感情線,另一重點則在人氣偶像團體Happy Girls成員Angela以「完美女神」的形象,號召「毒男」粉絲參與「革命」釀成的一系列事件。

 

電影中虛構出一種名為 Hydrogen(諧音粵語「High到盡」,意為極致地盡興)的精神科藥物,吸入或服用後會勾起人的本性與深層慾望。Angela藉由自己「完美女神」的身份,為在現實中常被他人所輕視的「毒男」提供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在全港散發Hydogen。以Angela的講法,即是「讓所有人都做一次自己」,從而改變世人體認世界的方式。

黃子華扮演的Mr. Chan為了調查Happy Girls,放下英式紳士身段,化身「毒男」。

電影中使用了不少的片段營造「毒男」的形象。黃子華為了打入Happy Girls的粉絲團體,化身「毒男」。「毒男」究竟有甚麼特徵呢?除了基本衣著:粗框眼鏡、油頭、高腰牛仔褲、背囊掛滿不同動漫或偶像元素掛飾……更為重要的是其心理結構:盲目地接受偶像所說的一切,並且願意為「偶像」的表象貢獻金錢甚至生命;歸根究底地,這種無明是來自於,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生為「廢青」(loser)不獲認同,偶像與粉絲團體形成的cult、少女猶如聖母般的包容與脆弱,為他們尋找到可以安心立命、實現自我價值的位置。

 

在此,《棟篤特工》對年輕人抗爭表現出的態度,在戲劇化 / 喜劇化效果以外,值得觀眾探討。

 

「抗爭者」、「毒男」、「廢青」,三個標籤在電影的呈現中劃上了等號。常常沉迷於女僕cafe、信和,或在螢幕面前等候少女偶像直播的「毒男」,促使這班不務正業的「毒男」行動的,一方面是性驅力,迷戀那幻想中無性的少女,身為「毒男」不敢玷污那無瑕的形象。這種渴望接近但不願踏出自己的性驅力因而轉移到跟從少女偶像指引的行動中,由此獲得滿足。另一方面,少女作為行動領袖,似乎深知「毒男」特性,持續使用個人的(性)魅力喚起他們壓抑在心底深處對現實的不滿,藉由性驅力,將「廢青」轉換成「抗爭者」。

 

「抗爭者」的內質、行動本身的動機,變成了一群在社會生活中無法尋求到成功感、無法獲得他人認同與需求的失敗者,突然受到一個看似完美、而且能夠完全理解失敗者的偶像感召,錯將她 / 他一己的目標或慾望當作自身的目標或慾望,然後加入行動當中。在《棟篤特工》的「革命」當中,每個個別的「抗爭者」的行動,似乎只是在性驅力的推動下的盲動;領袖Angela雖說要解放眾生,讓大家看到弱者亦有能力改變世界,但是其行動原因,根據電影的呈現,似乎只為報復中學時期的一場失敗師生戀。

 

Dickson扮演的「毒男」最後沒有配合Angela放棄行動的決定,堅持發散Hydrogen。

更為諷刺的是,隨著《棟篤特工》的劇情發展,作為行動領袖的Angela被以槍抵頭決定敏捷保身,放棄行動之時,被鼓動的「毒男」則執意要將發散Hydogen的「革命」進行到底——而這個計劃,原本就只是Angela為個人私慾開展的報復行動,但是「毒男」卻完全被洗腦了,將之當作自己的目標。

 

黃子華在2014年棟篤笑《唔黐線唔正常》中,就曾表示自己對「雨傘運動」中抗爭者的感覺:「證明我們香港人的品質,是真的很勇敢、和平、善良。……而對我們來講, 對我們的下一代講,這方面已經不需要再考驗,全世界,我們自己心中有數。未來的考驗,就是我們的智慧。智仁勇,仁勇我們都兼備,未來的考驗,是智慧。」

 

也許大部分的觀眾都能明白,所謂的賀歲片戲劇效果、電影製作的資方與創作方的各種交涉,都將一部電影最後的故事呈現,演員只是整體製作的其中一環。黃子華已公佈將在2018年再開棟篤笑,四年過後,如果再次談及抗爭者,他會怎樣評價呢?希望《棟篤特工》的劇情,並非他最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