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在明見特朗普:不用「捐褲浪」 沒有事情就是好事情

撰文:葉德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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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5日,代表韓國左翼、被視為將疏遠美國的韓國總統李在明在白宮會見了特朗普(Donald Trump)。雖然特朗普在會面之前突然在Truth Social發文,大字質問「韓國到底在發生什麼事?看起來像是一場清洗或革命」,導致李在明及其幕僚一度擔心他們會遇上「澤連斯基時刻」(李在明語),不過最後特朗普無論在公開見記者時,還是在峰會和午餐會之後,都善言以對李在明。這場美韓峰會無風無浪地告一段落。

此前,人們擔心美韓關係將會遇上波折。一是雙方在特朗普「對等關稅」實施前最後一刻才「達成」的貿易協議的不同理解,特別是:韓國對美的3,500億美元投資承諾是否真的像特朗普所說的那樣90%利潤歸美國,而且全由特朗普決定要投資什麼?韓國當然否定此等解讀,但特朗普如果堅持這樣解讀的話,雙方難不鬧翻。(此外,還有韓國是否連大米和牛肉市場也要向美國開放的問題。)

二是美國國防部次長柯伯吉(Elbridge Colby)所主張的那種駐韓美軍「戰略靈活性」(strategic flexibility) ,也就是說將駐韓美軍的任務由抵禦朝鮮擴展到應對印太事變之上,例如台海有事。同時,特朗普也可能像其第一任期那樣要求韓國為駐韓美軍支付更高的費用。(按:拜登時代末期達成的協議已將韓國投入大大提高,2026年的費用比2025年高8.3%。)

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8月25日於白宮與韓國總統李在明舉行會談時暗示,美方有可能要求韓方轉讓駐韓美軍基地地皮所有權。(Reuters)

李在明這次外訪也打破1965年以來先訪美國的慣例,先到日本訪問,先跟同特朗普親身打過交道的首相石破茂談談,然後才訪問美國。日本和韓國,在特朗普2.0的時代,可算是同病相憐。大家都要面對特朗普的關稅戰、美國恃着軍事保護傘的苛索、中美之間的平衡等不同問題。難怪曾被視為「反日怪物」的李在明如今高舉「務實外交」的旗幟, 同日本放開歷史爭議,決心展望未來。

最終,特朗普對於李在明卻是非常客氣,沒有任何一句話針對李在明,其後還說他是韓國很好的代表。

特朗普雖然堅持現有15%關稅稅率的美韓貿易協議,而且也還未按照貿易協議對韓國落實25%汽車關稅的減免、沒有重啟對韓國鋼鋁產品實施50%全球關稅的磋商,可是特朗普似乎沒有在細節上施壓韓國正式接受3,500億美元投資90%利潤歸美國,也沒有公開要求韓國接受上述的「戰略靈活性」--正如李在明此後在「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活動所述,特朗普開出了很高的叫價,最後卻沒有要求談判對象接受完全不合理的條件。

李在明這次當然是有備而來,有半點疏忽。他在CSIS的活動中就表明他是先讀過特朗普1987年「請槍」寫成的《交易的藝術》(The Art of the Deal)才來的。

8月25日,李在明在「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CSIS)發表演說。(Reuters)

而且,客觀上,李在明和特朗普確實有不少共同點:兩個人都曾經遭遇刺殺;兩個人都受到似乎背後有政治動機的官司纏身;兩個人都想達成朝韓之間的終戰和解。

這些類似的經歷和想法大概就成為了這次美韓峰會的潤滑劑。

雖然李在明到出訪美國之際同時派團訪問中國示好,不過他明顯知道親身討好特朗普的重要。

在上任之前,他說曾說過,如果為了韓國人民的利益,他必需要在特朗普的褲襠之下、「在他雙腿之間爬過去」,他也是會做的--只是韓國本身也有其底線,「不會任人拿捏」。

在「李特會」之初,李在明似乎從上周才來過白宮的歐洲領袖身上學了一招半式,對特朗普可說是肉麻的讚不絕口。一開口,他就代表韓國人民感謝特朗普。第二句就已經開始大讚特朗普將橢圓室辦公室裝滿金器的「土豪金」美學,「這看起來非常明亮、美麗」,「有着美國的尊嚴,象徵着美國新的未來和繁榮」。

訪美的韓國總統李在明還準備了一艘金龍船擺設給特朗普作禮物。(韓國總統府)

下一句就是他認為特朗普真的正在讓美國重新偉大起來,道瓊斯指數創下新高……

再下一句才開始切入正題,談到美國造船業的復興,聲言韓國正在此扮演角色。

話鋒一轉,李在明就談起特朗普在歐洲、亞洲、非洲和中東也在締造和平,「你是唯一一個曾達成這些成就的領袖」,然後再把和平的議題連接到朝韓和好的問題上:「我想請求你在促進朝鮮半島和平中發揮作用。因此,我期待你與金正恩主席的會面跟朝鮮特朗普大樓的興建,以及你在那裏打高爾夫球。我相信他會等着你。」

一聽到金正恩、特朗普大樓和高爾夫球,本來聽着李在明韓文談話、等着英文翻譯、顯見沉悶的特朗普也開懷笑了起來。這,就為這場無風無浪的美韓峰會設下了一個好開端。

朝鮮平壤2025年8月舉行儀式,金正恩表揚援俄士兵(朝中社)

一心追求諾貝爾和平獎的特朗普,當然大談他第一任期跟金正恩有多親密,談到跟金正恩的記者會,又談到板門店的歷史性會晤。他更聲稱他希望在本年內就能跟金正恩會面。雖然信口開河的特朗普不能盡信,但本年10月底、11月初在韓國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APEC)將會是極佳時機(按:這也是特朗普和習近平見面的潛在時間點)。

對於他自己在會面前質問「韓國到底在發生什麼事」的社交媒體帖文,李在明很明顯有備而來,當記者提及此事之時已經準備好解釋,從對尹錫悅的調查到搜查美軍基地的傳言都準備好應付。不過,特朗普卻說他是從情報簡報中得到韓國在搜查教會的消息,似乎是指韓國當局針對統一教的調查。雖然特朗普以此為其會前帖文的唯一主題,他卻「打圓場」稱他認為這只是一場誤會。

而對於駐韓美軍的問題,特朗普明確避談減少駐軍的問題,也沒有要脅韓國接受「戰略靈活性」,只稱他可能會要求韓國向美國交出美軍基地的擁有權。根據美韓之間的多個條約,美國只是零租金地租用駐韓美軍基地的使用權,若無需要,土地需交還韓國。

此言一度引起有關特朗普「領土擴張主義」的討論--不過,韓國人大可以放心,吞併格陵蘭、收回巴拿馬運河、加拿大變成美國第51州等擴張主義言論如今早已淡出美國政治舞台,擴張主義已經不再是人們關注的焦點。

特朗普看中了李在明的韓國製墨水筆,獲李在明割愛送贈。(韓國總統府)

在峰會之後,有備而來的韓國巨企馬上同美國簽大單:大韓航空大買波音飛機;韓國燃氣大手購入美國液化天然氣(按:特朗普也提到韓國投資阿拉斯加天然氣管道的問題);現代汽車聲稱會將未來近四年的對美投資額由210億美元提高至260億美元……

造船業,當然是美韓合作的標誌項目,李在明也帶來了16世紀末的韓國龜船模型來送給特朗普。現代、三星也在李在明訪美的契機簽下了一些造船和船隻維修的合作文件,而同屬韓國三大造船商的韓華早就投資了費城的一家船塢,準備在未來十年倍數級增加其船隻產量(不過該投資正在虧本)。

這些大單和投資,當然是韓國總統訪美的慣常禮儀。

這一次,李在明雖然是跟從了歐洲國家的「擦鞋」政策,卻未至於要在特朗普「雙腿之間爬過」,不用接受任何具體的嚴苛條件,這本身已經算是一種外交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