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被刺殺、約翰遜辭職:世界究竟怎麼了?

撰文:鄧峰
出版:更新:

奈良街頭的槍聲,結束了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的生命。

這是除了行刺者之外,包括安倍晉三在內全世界所有人都未能想到的一幕。一個以治安良好著稱的國家,竟然出現當街刺殺政要的血腥畫面。安倍晉三是日本近代以來任期時間最長的首相,對日本的經濟、政治、外交政策具有不容忽視的重要影響。他的突然遇刺讓許多人憂慮今後日本政治將進一步趨向右翼化和聯美制中。

關於安倍遇刺真相,網上說法不一,有人說他的政策妨礙了不少人的利益,還有人說他敢於平衡中美的策略得罪了一些人,亦有人說他的「安倍經濟學」非但未能真正重振日本經濟,反而造成諸多深層次問題,讓長期深陷經濟困境的日本社會怨氣持續累積。目前日本官方只是抓捕到嫌疑犯,嫌疑犯自稱開槍動機是「對他不滿,就是為了想殺他」,尚未查明和公布刺殺真相,很難說哪一種說法便是對的,但可以確定的是,刺殺絕不是現代民主政治和文明社會應有的解決問題的方式。

灰色衫的疑兇山上徹也在開槍後未有即時逃跑,被安倍的隨扈壓倒地上制服。他其後表示因為不滿安倍,所以想殺死他。(Katsuhiko Hirano/讀賣新聞 via 美聯社)

在日本歷史上,政治刺殺曾是一種比較普遍的現象,像「維新三傑」之一的大久保利通、主張和平外交的「平民首相」原敬都是死於刺殺。二戰結束後,隨着日本對軍國主義的清理和民主政治的發展,政治刺殺現象明顯減少,但還是多次發生,安倍的外公、前首相岸信介便曾遇刺受傷。對於日本這樣一個長期在許多人心目中治理領先、民主政治成熟的國家,竟然多次發生嚴重的刺殺事件,這隻能說明日本的民主和法治、國家治理仍有許多亟待反思的問題。當然,縱使在現代社會,刺殺依然是一種難以徹底杜絕的現象,但一個社會若想追求良政善治,成為令人嚮往的社會,是不應該多次發生刺殺事件,安倍被刺殺理當引起人們的深思。

在安倍被刺殺的前一天,英國首相約翰遜無奈之下改變早前不肯辭職的態度,宣佈辭去首相職務。約翰遜辭職的導火索是保守黨副黨鞭的醜聞事件,是數十位政府官員對他失去信心而辭職造成的眾叛親離,但更深層原因是他三年執政的成績乏善可陳,是他一系列政策的混亂和治理不彰而再難服眾。儘管約翰遜總是以邱吉爾為榜樣,但他和邱吉爾相比實在相差太遠。他非但未能重振英國國運,反而留下一地雞毛。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2019年,被不少人質疑為民粹投機的約翰遜在一片爭議中當選保守黨黨首,支持率一度高達70%,意氣風發,但僅僅3年時間,時運倒轉,有大約70%的英國人認為他應該辭職。

2022年4月9日,烏克蘭首都基輔,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右)和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在一名女子贈送他們的禮物後與她合影。(烏克蘭總統新聞辦公室,美聯社)

然而,約翰遜的辭職並不意味着英國政治和國家治理走出困境。自英國政府輕率發起脱歐議題以來,已經有三位首相陷入其中,政治的內耗、撕裂和民粹令人難以直視。儘管約翰遜任內英國和歐盟達成協議,但從長遠來看,脱歐對於英國國家發展的傷害恐難估計。歷史上,英國在許多人心目中是一個注重精英治理、為政審慎的國家,但現如今英國政壇盛產的是擅長表演的政客,而非精於實幹的政治家。

放在更大範圍來看,政客的盛行、民主政治的劣質化和庸俗化不單單限於英國。像一直以來被許多人視為民主燈塔的美國,本應在國家治理、民主政治的質量上引領世界,可現實是美國政治越來越極化、撕裂,華盛頓、麥迪遜等國父們當年警示的黨爭日益成為令人憂慮的現實。不論是特朗普居然能當選為美國總統這一事實,還是特朗普尋求連任失敗後美國發生的國會山騷亂,都在印證美國政治早已問題重重,亟待反思和改革。

以前美國尚且還有林肯、老羅斯福、小羅斯福那樣傑出的政治家,但過去幾十年,美國的總統們更擅長的是表演,是贏得選舉,而非治理國家。為何美國綜合實力日漸出現相對衰落?為何美國經濟社會的深層次問題那麼嚴重?為何階級、種族、性別議題迄今依然在撕裂和困擾美國?一個非常關鍵的原因是過去一些年美國民主所選出的領導者,並不具有相稱的擔當和能力。選舉民主在許多國家許多時候越來越像選秀,而非選拔德才兼備的賢能政治家。

政治家不是供人觀賞的吉祥物,而是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的為政者。現代民主政治的意義在於尊重和保障人民的自由、民主、平等權益,在於確認政府權力來自於人民並為人民服務的基本邏輯,而不是讓政治淪為選秀和表演,口惠實不至。歸根結底,政治的存在是為了通過公共治理讓結群而居的人類過上更美好的生活。民主政治若想長久,經得起實踐和人心的檢驗,就必須在民主框架下兑現這一契約。否則的話,通過迎合大眾、表演、作秀來當選註定難以長久,更無法在史冊、在人心裏留下令人尊重的地位。「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既可以用來形容專制王朝的興亡史,又能描述當今選舉民主所存在的亂象。在今天世界,有太多的政治人物曾在人民熱烈的喝彩聲中登上高位,可又有多少人能在離任時甚至幾十年後依舊被人懷念?起初人民對他們的喝彩有多熱烈,後來對他們的失望就有多強烈。

從安倍被刺殺所折射出的日本政治深層問題,到約翰遜辭職、特朗普現象所反映出的一個更為廣泛而又要害的現代民主政治困境,均在說明今天世界的有識之士應該去反思世界怎麼了,現代民主政治怎麼了,人類是否有改進和超越現存政治的另一種可能。歷史尚未終結,更不應該終結,人類不該認命,止步於既有政治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