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帶處理師】楊我華用一對全新的耳朵 為唱片守尾門

撰文:梁文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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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楊我華(Anthony Yeung)的音樂工作室,除了給兒子的玩具、一大堆舊式日版黑膠唱片,就是大大小小的音響器材。從事音響設計、唱片製作、聲學設計及工程超過25年,許多本地獨立音樂圈的人都十分尊敬楊我華,每逢製作新唱片也會找他做母帶處理(Mastering)。

身材魁梧的楊我華,面對記者的提問頓時變成一名緊張大師。回答問題前總是思前想後,說話也有點結巴:「有一次,我接受一個電視台的訪問。可是,當我看到那部大攝影機時,我完全思考不到,整個人僵硬了起來。」記者打趣地問他:「那你有在電視看自己的表現嗎?」他立即說:「當然沒有!看也不敢看呀!」

每當接受採訪時,楊我華便會緊張起來(攝影:Paul Sedille)

緊張大師  遇上音樂即放鬆

能夠讓緊張大師放鬆起來的就是音樂。訪問過程中,楊常問記者:「你想聽一聽我最近處理過的音樂嗎?」雞蛋蒸肉餅的唱片、大專院校的管弦樂團演出、外國流行曲等,一首接一首,突然就像一個熱愛分享趣事給朋友的大小孩。

除了音樂,就是那一系列的音響器材。楊我華的工作室有一個大廳,一間錄音室與一間後期製作室。架着一副眼鏡的他,只要坐到自己的儀器台前播一播歌,用滑鼠控制電腦剪接軟件Pro Tools,再用手調較兩排analog器材,他自自然然會放鬆起來。楊說:「我最大的興趣是做mastering!可能我比較怕麻煩吧,做mastering可以坐在工作室內獨自慢慢做。」

楊我華經常使用的器材(攝影:Paul Sedille)

Mastering是錄製唱片前的最後一個工序。楊我華說:「假設一張專輯內有10首歌,可能在不同的錄音室錄,由不同的監製及混音師操刀。我要幫他們調較好音量,high mid low frequency (高中低頻率) 的分佈等等,讓這10首歌更一致,聽唱片的時候會感到更完整。」楊強調他不是與混音師比較哪一個版本較好:「負責mastering的人是提供一隻全新的耳朵,在保留原有的dynamics下,令唱片的聲音更好。」

楊我華的錄音室(攝影:Paul Sedille)

一切從雅旺錄音室開始

1991年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主修舞台音響與音樂錄音。可是,楊我華並不是畢業後便全心投入母帶處理的工作。一直想在正規錄音室工作的他,先在電台當了4年聲音工程師。

直至1996年,有一位當時在電台工作的師兄介紹他到本地著名的雅旺錄音室(Avon Studio)工作。80、90年代的天王巨星,如梅艷芳、張國榮、葉倩文等等,也會到Avon錄音。在這裏,楊從頭學起,也認識了mastering的技術。他說:「當年,我跟着前輩學做mastering。由以前Avon有3間房,全都是錄音室開始,做到之後有一間專門做後期製作的房間。」

1996年是楊我華入職Avon的年份,也是嘉利大廈發生大火的一年。90年代最大型的唱片公司—寶麗金(Polygram)的錄音室也在嘉利大廈。大火後,大部份的錄音及後期製作也轉到Avon進行。楊說那時Avon的生意非常好,完全停不下來。唱片一張接一張,做好自己本分之後也要幫前輩,更試過一日內要同時處理四張唱片。「監製剛拿走了做好的一張,經理人又走進來叫我做新碟。」

楊我華在1996年入職Avon Studio,開始了mastering的生涯(攝影:Paul Sedille)

音響人的肯定

楊我華在Avon的非人生活過了4年,離開後他在一個音樂網站短暫工作了一年。之後,他便成為了自由工作者,包括為不同的劇團或舞團擔任音響設計。

去年,他為香港舞蹈團的《紅樓・夢三闋》作音響設計,更獲得香港舞蹈年獎2017「傑出聲音設計」。這亦是他在2003年獲得第十二屆香港舞台劇奬「最佳音響設計」後,相隔14年首次獲得的舞台獎項。

《紅樓・夢三闋》內總共有三個舞蹈作品。楊我華說:「這一次我沒有更改場地的音響系統。舞台的中央有4組standard rig,我只是調教了喇叭的方向,以及在上層的4角增設喇叭。喇叭的位置是可以令觀眾更投入演出。」如何跟三位不同的導演合作,要破或是要立,楊我華說要靠溝通。可是,溝通也不一定是直接對話:「去看綵排,去聽他們談設計,也是一種溝通。」

《紅樓・夢三闋》選段:楊雲濤《白》(影片授權:香港舞蹈團)

「其中一個作品是楊雲濤的《白》。舞者要在balcony上走一個圈,剛好場地的化妝間在balcony上。我打開了門,加了一個喇叭。當舞者在步行的時候,聲音就好像從遠處來一樣,飛到觀眾那邊。」

這一個獎肯定了楊我華熟悉音響的專業:「我一直也用音響來設計舞台表演的聲效,讓觀眾經歷那一段舞。既然這次得了獎,也算是一種認同吧。不只是認同我,而是認同整個音響行業在藝術創作中的位置。」

相隔14年後,再一次獲得舞台獎項(攝影:Mark Lam)

我只是一個玩音響的人

自由身工作讓楊我華接觸到不同層面的人,有主流音樂人、獨立音樂人、廣播界、舞蹈界,連戲劇界的朋友也有。他卻從不標籤自己為文化人:「我只是一個玩音響的人。」反正工作種類再多元化,他最想做的依然是mastering。可是,這年頭香港還有多少人會做唱片?

「剛開始成立Anthony Yeung Mastering Studio時,以為自己一個月只要有兩至三個mastering的工作就可以維持成本,但想不到現在一個月內竟會隨時食蛋。」現在想起,楊我華也笑當初的自己天真。幸好,有很多朋友幫忙,多了做mastering以外的工作,如錄音、混音等。而且,他也有學生幫忙營運工作室,就只有mastering依然找不到全職幫忙的徒弟:「我跟本沒有足夠的工作給別人。別人也有自己的生活,需要一份穩定收入。」

現在,大部分唱片公司也會把mastering的工作外判到外國。如果預算夠多,監製更會親自飛去美國洛杉磯找工作室做。雖然外國的價錢不一定比本地貴很多,但長遠來說對本地音樂工業的持續發展是一個隱憂。

分不清對與錯,楊我華說:「我全部的資源也放在這家工作室了。因為這是我的興趣,就算輸也是心甘命底。」

楊我華:我只是一個玩音響的人(攝影:Paul Sedil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