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手記】黑壓壓的玻璃窗中 相中有人 臉上有淚

撰文:盧翊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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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囚車的相片是冷血無情的,對方的罪不由我定,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與我無尤,直至面前座位上是你認識的共事過的一位朋友。」
攝影、撰文:盧翊銘

(盧翊銘攝)

以攝影記者的工作來說,我並不特別喜歡拍攝囚車。那是一場你不知道何時需要起跑的短途越野賽,再用你的武器──相機和閃燈,攝獵車廂裏手無寸鐵、無處掙扎閃躲的頭像。

依稀記得我還在當實習攝記時,首次碰上拍攝囚車的工作也是在金鐘的高等法院。那時的囚車還未裝上一格格的鐵架,但那黑壓壓的車窗背後藏着甚麼?藏着誰?先不說要怎麼拍攝,相機要怎麼設定,目標位置怎樣確定等問題已經難到了我。向在場行家求教後,閘門打開,摩肩接踵之間囚車匆匆呼嘯而過,看着行家手臂高舉過頭相機貼着車窗按壓,一收一放,有一個熟練的節奏。整頓呼吸後,低頭看自己的相機屏幕,相片都是黑壓壓的,沒有人,沒有影像,只有挫敗。

在許多因素影響下,拍攝囚車的難度日增。拍攝的公式沒變,但車廂裡的人不斷在變。我認為囚車的相片是冷血無情的,對方的罪不由我定,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與我無尤,直至面前座位上是你認識的共事過的一位朋友。

等待起跑時已經沒有了那種不安和緊張,看着閃光照亮的畫面看到了她,下意識的對着行家叫嚷:「她在這裡!」完成了攝記的工作,閃過一瞬作為朋友的想法,隔着那道玻璃,我可以怎樣鼓勵她,和她說聲加油?轉眼囚車又匆匆呼嘯而過,低頭看自己的相機屏幕,相片背景依然黑壓壓的,但相中有人,人臉上有淚,有一位名叫何潔泓,一個為守護一種價值此刻身陷牢獄的年青人。

隨後的一星期天,陳順馨在聲援抗爭在囚者的集會上讀出了顧城的《一代人》: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牢籠不能困着你自由的意志,希望在你的黑壓壓的玻璃窗中依然看到光明。

 

(盧翊銘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