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洲爭議】橫洲三村自救:長者也抗爭 每個人都是主席

撰文:呂嘉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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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法會選舉以來,橫洲建公屋由17000個單位大減至4000個,以至背後的「官商鄉黑勾結」,一直是焦點所在。原計劃用橫洲約 33 公頃土地建屋,包括橫洲北面的棕地及南面的綠化地帶。政府於2014年6月改為暫只於南面的橫洲綠化帶約5.6 公頃土地發展第一期公營房屋,即永寧村、鳳池村、楊屋新村三條非原居民村所在 ,受影響居民達400多人。
部分村民在橫洲紮根數代,但收地通知至拆村最後期限前,只有兩年零兩個月。阿Rain、張先生以及大部分村民從信任梁志祥、默默等待幫忙,最後醒覺「自己條村只能自己救」。他們組織數百村民請願遞信、叫梁志祥找數、瞓張炳良宅前、辦汽車遊行,對大眾來說或許不算激進;對老村民來說,卻是首次說「不」。
攝影:鍾偉德

政府於2014年6月把橫洲公屋選址改為在永寧村、鳳池村、楊屋新村所在的綠化帶,受影響居民達400多人。 (鍾偉德攝)

不欲透露全名的張先生今年35歲,在楊屋新村住了25年。此處他形容為「城市中的綠洲」,因為村外雖是馬路,茂盛的樹木卻有隔音功效,家裏不會聽到車聲。村裏人生活簡樸,有人仍以柴火煮食:「周日留在家裏種植,跟寵物玩已好開心,不用常外出消費。」

30歲的阿Rain以前住過原居民村,說跟原居民住需要「識規矩」,過時過節、食盤菜、舞龍舞師都要出現。在非原居民村卻只須做個普通村民。

去年10月一天早上,年輕村民如常上班上學,只有長者如常在村內。地政署一行三十人左右,着村民拿出身份證登記,老村民照著辦。後來在政府8月14日的新聞稿才知道,那是凍結人口登記,亦是初步同意政府收地安排。阿Rain說,時任元朗區區議會主席梁志祥當時答應協助村民爭取權益,搞遊行示威,並得到長者信任。「但我們後生一輩,不太信他。於是暗地裏叫他們不要登記。」村民想過要跟政府打官司,他卻說:「你們輸硬,等我嚟同政府跟進喇。」

11月,村民跟政府部門開會,才發現村屋所在的綠化地帶已被規劃作房屋用途:「愈問才知愈多。一問才說出原來有兩個月上訴期(城規會改劃的意見書),但那時已過了個半月時間。」便集合百多名村民的意見書交予城規會。

張先生指村裏人生活簡樸,有人仍以柴火煮食。(鍾偉德攝)

約見議員求助 自發請願辦街站 曾收恐嚇電話

村民大多數是長者,故村內的中年青年一輩擔起資料搜集、翻看文件及統籌的角色。然而,對幾位抗爭素人來說,區議會、城規會的文件、發展程序等艱澀難明,一開始時頗為無從入手。

村民從去年底、今年年頭開始向外界求助。Rain說他們找過「土地正義聯盟」及《熱血時報》,試圖找回過往的報導及文件,並約見元朗區議員鄺俊宇、立法會議員梁耀忠等議員,又自費去地政署印地段索引圖,辨清地權。張先生說:「最難是聽會議錄音。會議紀錄由撰寫的人決定,但有時可能議員講話較累贅,寫紀錄的人會自己用最接近的意思書寫,但我們覺得可能會有出入,蛛絲馬跡也不放過。」

阿Rain 說,其中以候任立法會議員朱凱廸的建議最為具體,他教他們收集簽名、遞信、擺街站。於是他們在4月擺了2天街站,街坊反應不錯,第三天卻遭到警告。朱凱廸叫他們當天暫不要擺街站——後來才知道,原來他當天收到電話威脅。

今年六月,關注組在其Facebook專頁上自行整理了「橫洲綠化帶發展時序表」,指出2013年 9月房屋署向元朗區議會建議用橫洲34公頃棕地,曾樹和、梁志祥、梁福元等人反對計劃「理由包括原居民失去長期租金收入、政府收地價格不足等」;又指出在2014年6月,發展局向區議會諮詢時轉向旁邊3條非原居民村的綠化地帶:「元朗區議會上,曾樹和表明支持發展綠化地帶,感謝當局『有商有量』。」不過,當時傳媒卻沒有多加關注。

每張橫額都由不同村民寫,因此每張也不同字句、不同字跡。 (鍾偉德攝)

原居民村長缺席 自己家園自己救

從去年11月開會知道「被規劃」,關注組的工作從來不是一帆風順。梁志祥說過幫關注組搞遊行示威,卻沒有下文;部分跟他們接觸的區議員也沒有提供具體建議。

參與的村民亦一度愈來愈少。阿Rain說:「村民可能覺得,後生搞就可以了。」但他卻不相信這一套:「一個人主導,盲目跟隨便會一起錯。」永寧村村長陳愛金參與抗爭,並收到沒有來電顯示的電話,對方直言:「阿金,唔好咁多事喇,如果唔係連你都搞埋!」但說到另外兩條村的原居民村長,張先生用「缺席」形容他們:「有聯絡過,但相對被動,沒怎樣協助」。但正正也是領袖的缺席,才令到關注組挺身而出:「我們便告訴大家,自己為自己抗爭,沒有人可以為你抗爭。」

組織策略:動員老人家

一開始,有些村民比較被動,雖有參與請願行動,但對事情來龍去脈並未掌握,見梁志祥等人說會幫忙,便高興接受。這讓阿Rain明白,必須要向長者涌楚解釋事情脈絡:「如不老人家不參與我們的工作,外人來到,說會幫忙,他們便會相信。」

不少村民也怕露面會帶來後果:「你話驚唔驚其實驚,我們離橫洲棕地那邊的原居民相隔不夠4百米。」但因為村民與村民之間已建立了多年關係,互相信任,加上成員動用本身的人際網絡,向相熟、附近的居民溝通,例如張先生多番游說:「保護自己家園是天經地義。錯的不是我們是政府」。村民便醒覺:「收我間屋同殺左我冇咩分別。」

老一輩沒有智能電話,每次開會,或有消息流通,都是靠口耳相傳。平日住在同一條巷的村民,會自己先「細圍」開會,不能出席會議的便委託其他人在大圍開會時說出意見。阿Rain又說,他們鼓勵每次行動,每個家庭派一位成員出出席:「因為不斷請假,老細都會有怨言。」

張先生也會用各種方法,讓村民感受到行動的成果,例如每次開會,播出傳媒報導的片段,讓他們知道『我哋咁少人都做到嘢』」同時又讓資訊流通,每有新發展便知會村民:「不然就會掉淡。」

自橫洲爭議演變成政經議題甚至特首選戰,大量傳媒湧入,不少村民也在門前裝上閉路電視。(鍾偉德攝)

「每個村民都是主席」

8月14日,關注組去到運輸及房屋局局長張炳良宅前請願,有村民躺了在門前:「因為收左哋間屋,有人租不到出面的樓,即係要瞓街,橫掂都喺要瞓,咪瞓畀佢睇囉!」那時候,報章用短短5、600字便概括了他們的行動。

一個月後,橫洲爭議演變成政經議題甚至特首選戰,傳媒紛紛湧向三村。從前,阿Rain 與鄰居有個共用的室外空間從不上鎖,現在都鎖起來了,不少村民也在門前裝上閉路電視。張先生說,這件事後,唯一值得高興的便是三條村之間多了交流,村民間亦多了互相照應,時常去鄰居家吃飯,見到村裏有陌生人亦會互相提點。

雖然關注組內有5個核心成員負責統籌,但阿Rain不認為他們當中有領袖。他們亦鼓勵每個村民自己接受傳媒訪問發聲:「每個村民都是主席,都可以是領袖。有傳媒想採訪,我們誰有空都可以去,每個村民也可以發表意見。」張先生認為,老人家的參與不可或缺:「如果新界有其他村落面臨逼遷,我們很想讓老人家知道,千萬不要看小自己。他們出現是一種鼓勵,如人都沒有出現,我們核心成員也會失去動力。每個人都是小齒輪。」

張先生說,這件事後,唯一值得高興的便是三條村之間多了交流,村民間亦多了互相照應,時常去鄰居家吃飯,見到村裏有陌生人亦會互相提點。(鍾偉德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