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有人問：「沙田乳鴿係咪堅好食？係咪龍華最好食？」吃過龍華乳鴿的人，就知道答案。但真正的沙田乳鴿，我生不逢時，易手前未曾嚐過，沒想到今天竟然從公公婆婆身上得知沙田乳鴿的故事。一位沙田長者梁惠玲的奶奶，正是沙田乳鴿始祖，她經常把一句話掛在嘴邊：「圓洲角，是沙田海中央的小島。對面海是沙田舊墟，我目睹其生，目睹其滅。」中英劇團和康文署與鄰舍輔導會一班長者合辦一個「社區口述歷史戲劇工作坊---沙田區」的舞台劇，他們全都是沙田掌故，你一言，我一語，將沙田昔日的面貌，結合他們在沙田的人生經歷，編寫劇本，自編自導自演。

梁惠玲，年過60歲，50年代從九龍「嫁入」沙田。她一頭啡紅色短捲髮，端莊的純黑色套裝，圍上一條紅色頸巾，無論說話還是擺甫士，都是一雙蘭花手。只要她一開口說起沙田，任人在她眼前以手指繞圈示意，亦休想找到她句與句之間一個停頓位喊Cut。沙田故事，無人比她熟悉。

舊墟齊齊整整　5條街乜都有

惠玲當年愛穿迷你裙、鬆糕鞋，那時沙田人少，全沙田的人都叫她做「番妹」。每次，她都這樣憶述沙田舊墟：「沙田只有幾條街，第一街、第二街、第三街、第四街、第五街，好齊全。」有聯業銀行、劉炳記、永安堂、沙田首間戲院、郵政局…沙田人原本都乘街渡往大埔舊墟買菜，50年代後，澳洲籍華僑劉希成之子劉瑞向政府申請填海立墟，成為沙田區居民主要買賣的市場，當時舊墟名為「沙田新市」。

沙田乳鴿的源起：村民與茶檔以物以物

惠玲的奶奶從廣洲來到沙田買了一間石屋，開了一個茶檔，招呼附近村民。村民把養大了的雞、雞蛋、菜賣給惠玲奶奶，換錢買米。有天，一位火炭禾寮坑村婦賣白鴿，奶奶把老鴿用來燉、中鴿以豉油王來煮、乳鴿來燒，味道出奇地鮮，這道菜令茶檔客似雲來。於是，有人專養鴿賣給奶奶，後有外人加入擴充生意，卻不歡而散。

建新市鎮 乳鴿轉售雲吞麵

不歡而散後，奶奶沒有再做乳鴿生意，就在舊墟開了德記，把廣州傳統的雲吞麵帶入沙田。奶奶用大地魚煲湯，必以新鮮豬肉混蝦做餡，雲吞用蛋皮「許冠傑，好多名人成日都嚟。」惠玲憶說。獅子山隧道通車，九龍人入沙田，然後沙田有馬場，馬迷入場前也先吃碗麵。「明星在雍雅山房拍完戲，慳慳哋都會過來吃麵，豪嘅時候就會去楓林酒家。」「唔好睇少一個檔仔，賺錢賺到笑。」從惠玲話語中，能感受一生自豪源於此。

然而，「正當生意最興旺時，整個沙田要清拆。」她說。1965年，政府制定《沙田發展報告》及《分區計劃大綱圖》，配合1972年「十年建屋計劃」，將沙田由2萬幾人的郊區發展為目標人口100萬的新市鎮。原來的海，被填成一條又窄又長的城門河。舊墟後來改成好運中心、沙田中心、街市大樓。「我家選了好運中心一個舖位，後來才知那舖位不可做食店，便把招牌賣給沙田雞粥。後來他們移民，也賣了舖，沙田雞粥就這樣完了。」

瀝源他們說沙田故事，有很多地名，這一代沙田人都未曾聽過，如圓洲角，就是現時麗豪酒店與富豪花園之間，是交通樞紐。我們的河，以前是他們的海。現時城門河道，就是沙田海深遂的內灣。昔日的沙田海又稱潮水灣，是一個形似喇叭的狹長形海灣，連接吐露港，當潮漲時，海水便會湧入沙田海。所以，沙田原來有一個更動聽的名字，是瀝源，意謂城門河清澈的河源，瀝源，就是整個沙田區，名字一直沿用至英人管治前。沙田明朝時已有人定居，沿海為生。六十多個小村落沿城門河邊邊的淺灘發展，如小瀝源村及沙田村等。

大圍明渠原是芽菜坑

好不容易才等到惠玲話語間回一回氣，另一名婆婆鳳姐率先搶閘：「到我未啊？」她要說60年代的芽菜坑，即是現時大圍工廠區旁的明渠。而鳳姐就是其中一位芽菜婆。「嗰時芽菜坑有間酒家，搭晒啲寮仔檔，有人賣豆腐，有人種芽菜。」雖然她帶點鄉音，我聽不懂她解說如何種出靚芽菜，但她種的芽菜，不但會發豆，還發達。記者笑問：「你就係靠芽菜發達？」，婆婆竟然不諱言：「係啊，我啲芽菜，生得好高好白，後來有人同我一蘿蘿芽菜咁攞貨，咁芽菜越發越多，靠芽菜發達，又再租大攤位，又生咗個仔喇喎！」記者笑她還會辦出口，「係啊，出口囉！出口去荃灣、油麻地……賣咗好多年。」誰知，芽菜原來好小器，「有伙記在旁邊曾劏狗血，自此，芽菜長出來不雪白，有斑點。」於是，她向別人借取一萬五千元，上了道風山，自己做標會，掘井開一塊新田。鳳姐：「憑自己努力，無咩嘢做唔到。」她說，有誰想到芽菜旺丁又旺才，讓她能養大五個兒子。

沙角邨初入伙 邨民餓到反胃

這群長者，都是沙田新市鎮的開荒牛。他們在舞台上演的劇從沙田仍是石灘、有飛機場的50年代，演至新城市、馬鞍山的出現。劇中除了交代昔日沙田的歷史發展，當中亦蘊含他們在沙田的成長經歷。既有富家女離家出走搬入沙田的過去，亦有沙田工廠女工的愛情史，亦有公屋落成、遷居沙田的故事。

沙角邨是沙田第一代的公屋，80年代入伙，一位長者說那一帶什麼也沒有，「肚餓想買個包食都冇，餓到成日反胃。」到沙田街市，就要買好一星期的糧食。直至84年，新城市廣場八百伴日貨公司開幕，全沙田的人都擠在城門河上，觀賞香港首次陸地煙花，沙田正式踏入新市鎮的一頁。那夜，是他們共同的回憶。

今天的沙田，沒有沙，也沒有田，面目全非。年輕一輩不認識沙田舊貌的，可以從長者身上，活生生地重現沙田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