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協選舉過後】進師盟大敗啟示 「溫和」勝「激進」?

撰文:林璐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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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教協(香港教育專業人員協會)換屆選舉,再掀所謂溫和與激進路線之爭。由退休中學教師韓連山牽頭成立的進步教師同盟(進師盟),於兩年前成立並挑戰教協監事會選舉,一舉取得六席,本月再度出征,卻滑落至目前的一席。有人形容這是「溫和戰勝激進」,也有輿論指是教育界求穩心切。
《香港01》訪問韓連山、於監事選舉勝出的教協前副會長黃克廉,以及八十後、現任理事田方澤,探討「溫和」是否真的戰勝「激進」,以及政治氣氛日趨熾熱之下,被指是溫和團體的教協,應該如何走下去。

教協近年被質疑過於溫和,而進師盟兩年前突擊成功,被輿論定性為改革警號;惟兩年後卻大敗得僅剩一席,又是否象徵教育界求穩心態?(鍾偉德攝)

教協的架構分三大部分,最高權力是會員代表大會,當會代大會休會時,則由理事會負責日常事務,並由監事會監察。換言之,理事會掌握真正實權,監事會則只有諮詢及監督功能,而進師盟所競逐的,正是合共19席的監事席位。

2014年,教協前會長張文光組成10人的「薪火相傳」名單、時任教協監事會主席潘天賜則另組「8人聯合團隊」,與當時剛成立、被視為較「激進」的進師盟一同參與監事會選舉。韓連山的19人團隊有6人當選,韓更以43.86%得票排第三,僅次於「薪火相傳」的張文光(64.21%)及陳漢森(43.97%)。兩年後,進師盟再戰監事選舉,張文光與潘天賜則聯手合組「張文光薪火相傳團隊」,前者僅得韓連山當選,排名跌至第十五;後者卻狂掃18席位,成為大贏家。

選舉期間,曾發生「A字」爭拗,因選舉委員會在提名期開始後,才要求以團隊形式參選的候選人,額外遞交新增表格,以便在選票加上識別字符。張文光團隊按規定提交表格,進師盟則堅拒跟從,認為安排有違程序公義,選票上的「A字」標記亦有引導選民投票之嫌。(黃克廉提供)

進師盟選舉工程差

對於「薪火相傳」團隊大勝,實非一句「教育界求穩心切」便能概括。回顧整場選舉,黃克廉、韓連山及田方澤均認為,教師確是較保守的一群,而三人亦一致認同,相比進師盟大部分候選人均為中學教師,「薪火相傳」團隊囊括大專、中、小學,幼稚園及特殊教育業界具知名度人士,更能吸納不同教師票源。至於宣傳方面,韓連山直認進師盟選舉工程做得差,只依靠網絡宣傳,「無落地,很多教師甚至未聽過我們的名字。」而「薪火相傳」團隊成員黃克廉認為,真正關鍵在於兩年前的「準備不足」。

時光倒流至兩年前,進師盟突於選舉截止報名前短時間內,以「改革」之名異軍突起。為應付進師盟的挑戰,時任教協副會長張文光由理事會轉戰監事會,與潘天賜分別組隊應戰。而黃克廉認為當時張、潘團隊因準備時間不足,未能清楚顯示與進師盟路線之分歧,是當時他們未能取得壓倒性勝利的主因。

黃克廉:路線之爭

兩者最明顯的分野,正是對非教育社會議題的取態。被視為主流派的黃克廉強調,教協在教育議題上從未怯懦。然而,在社會行動上,黃承認進師盟確是比他們進取,但不認同這是合適策略。

他指出,由創會會長司徒華年代直至現在,教協一直以同一準則,對待不同社會議題,「當一件與社會公義有關的事,並未有人關注,但又很迫切要去做,我們會一馬當先。但如果這件事,已變得深入民心,我們不需要做前線、做大台,始終是教育團體,對教協來說不合適。」

黃克廉形容,「薪火相傳」團隊與進師盟是教協未來路線之爭。(鍾偉德攝)
由韓連山(後排左五)牽頭的進師盟於兩年前成立,曾一舉拿下六席教協監事,惟在今屆選舉未能延續戰績,僅得韓連山連任成功。(進步教師同盟Facebook圖片)

然而,進師盟卻反其道而行,不時參與各種社會行動,譬如與其他團體合辦今年的元旦日遊行,韓連山更擔任遊行聯盟發言人;近日又與其他政黨、專業團體擺街站,呼籲市民登記做選民。

黃克廉認為,進師盟的路線,正欲推動教協投放更多資源在公民社會,甚至於社會行動上站在最前線,但他們卻未向會員發放同樣訊息,只是持續批評教協「保守」、「怯懦」等。而「薪火相傳」團隊的策略,正是要打著「進步而不冒進,激情而不偏激,公正而不徇私」的旗幟,讓會員清楚這是路線之爭,「我們不希望在模模糊糊之下,被人批評工作效率、人際關係等問題,便落了馬,結果(教協)行了另一條路線。」

韓連山:難道我絕食便很激進?

對於「薪火相傳」團隊的策略,韓連山卻另有一番見解。韓認為,對方刻意將進師盟打成所謂「激進派」,但其實他們甫成立,便強調是「進步而非激進」,「普通老師,以為激進等於放火、掟磚、分裂、顛覆,將我們變成激進派,是不公道。他們經常說我激進,難道我絕食便很激進?」

韓指,進師盟成立有三大目的,一是參與監事會選舉,二是在教育事務發聲,三是在社會尋求公義,譬如於政改一役,進師盟便與多個專業團體,站出來反對假普選方案,「比教協行得更前。」

韓連山(右)認為,進師盟只是「進步」,絕非「激進」。(韓連山Facebook圖片)

韓又稱,教協屬非建制工會,加上時勢轉變、人心思變,若不尋求進步,遲早會被淘汰。但正如他所言,教師既是保守一群,更在選舉「淘汰」被標籤為較「激進」的進師盟,是否會員也不想「進步」?他認為,領導工會的人如不講前進的理念,引導會員明白社會需要進步聲音,在互動之下,只能繼續維穩,「不可以因為流失選票,便講『啱聽』的話,要帶領民意,要有倡議,不然怎會有馬丁路德金?怎會有孫中山?」

田方澤:帶領群眾不等於脫離群眾

兩名監事取態截然不同,作為八十後的現任理事田方澤,猶如夾在兩種思潮之間。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友儕之間,教師朋友知道他是教協理事,常向他反映意見,有人批評教協不夠激的同時,也有人批評「葉咩咩」議員在港大事件表現激進。

田認為,作為教師工會,若走得很前,可能只拿到小部分會員支持,反令他們對教協敬而遠之,「無理由徹底擺脫群眾……對很多人來說,教協已經好激,中間怎樣拿捏和平衡,就要看群眾基礎可接受程度有多大。」

田方澤認為,教協在公民社會上,應擔當後援的角色。(林璐菁攝)

然而,當今天學生組織也從政,公民社會與政治組織界線日漸模糊,對於韓連山稱教協應以非建制工會角色,引領群眾關心社會,是否全無道理呢?田對此回應:「帶領群眾,不等於脫離群眾……你走得很前,群眾會不知你在做甚麼。」

他指,組織者應與群眾同行,譬如透過宣傳、分享、親身接觸等方式,去吸引群眾了解全民退保、佔領運動、政制改革等。至於教協如何應對社會議題,他認同司徒華的一句話:「教育問題一馬當先,社會事務誓為後盾。」他強調教協須兼顧、也有責任兼顧社會事務,但在公民社會扮演的是後援角色,而非運動型組織。

民主黨也無被人罵死

經歷雨傘運動後,他認同社會氣氛,以至教師對不同運動的接受程度,確有微妙變化,譬如教協早前因失業「三碩士」教師自殺,到政府總部通宵留守,「老師(反應)又覺得ok喎!」至於如何拿捏,他認為理事會當中,有老、中、青,以及來自不同組群的教師,有效吸納不同聲音,能達到「balance check(平衡檢驗)」的作用。他過去兩年的理事生涯,亦曾有覺得「太保守」的時候,「我提出過一些建議,被人質疑後生仔才覺得ok,但他們(較年長)的朋友不ok,討論過程很重要,大家一同找個普遍教師接受的程度。」

被問及會否擔心教協在現今社會氣氛下,終因溫和而被淘汰?田指不擔心、也不介意,因無論是進師盟,又或其他教師組織,甚至日後或會冒起更多更「激進」組織,只要各有各做,他絕對歡迎,甚至估計不少立場較激進老師,根本沒有加入教協,「但各自組織不同立場的群眾,這是正常公民社會的常態……民主黨被人鬧五、六年,也未有人鬧得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