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洲爭議】村民耕作半世紀重現古宅果園 拆遷後桃源恐成雲煙

撰文:梁融軒 蔡正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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橫洲計劃備受非議,但政府一意孤行,不先發展滿是貨倉和停車場的棕地,卻先向三條非原居民村所在的綠化帶開刀。橫洲上有一個二級歷史建築「娛苑」,當中的一個果園曾種滿各種水果,盛極一時,一位居住在楊屋新村50年的老村民,在不知不覺中重現這片「世外桃源」,在農地上種滿各式各樣的作物,但在拆遷的威脅下,恐怕要如同娛苑一樣成為歷史。

橫洲鄰近后海灣,2012年橫洲太平清醮醮刊中,民俗研究者周樹佳在《橫洲的歷史》一文中寫道,橫洲原是指其上的丫髻山(髻山),這個現在位處內陸的山丘,古時三面被水澤環繞,遠看就如橫亘海上的山嶺,因此得名「橫洲」。

橫洲有大片棕土,山頭上有不少山墳。(蔡正邦攝)

周樹佳指「橫洲」一詞最早見於1685年(清朝康熙23年),杜臻撰寫的《粵閩巡視紀略》,此書為清政府官員調查取消遷界令受影響地區的報告,可見橫洲村落於明末已經存在。

過往村民以種蠔捕魚為生

根據香港早期旅行家黃佩佳,於30年代為華僑日報撰寫的《新界風土名勝大觀》中,這裏有五十多幢村居,農田散落。居民多以種蠔或捕魚為生,所捕魚穫拿去元朗墟出售;而種蠔者將蠔殼放在后海灣沿岸的沙灘,五年潮汐漲退之後,就可以獲得大蠔,村民不斷播種,每年可以大量收穫數次,產蠔肥美,獲利甚豐。

凡此種種與現在的橫洲已經相去甚遠,現在橫洲予人的印象只有勾結、棕地和一群被逼遷的原居民。

侯老伯三代同堂,同居楊屋新村多年。(蔡正邦攝)

侯老伯今年84歲,在1967年左右搬入楊屋新村居住至今,此前曾於九龍、上水等地居住,但直言最開心就是這裏——他稱為世外桃源的家。侯老伯一家同住一起,已是三代同堂,兒子、媳婦及孫兒相處融洽。大家庭的房子就在朗屏路旁,與大馬路相隔不遠,在路旁樹木遮掩下仍享有恬靜,繞至屋後更豁然開朗,大片種滿作物的農田呈現眼前。

丟空豪宅曾一半為果園

這片農田與橫洲一幢歷史建築當年的面貌卻有類同之處。黃佩佳在專欄中,特別提到橫州現時已評定為二級歷史建築的娛苑。娛苑是一座英式古老豪宅,自屋主死後已被丟空多年,甚至屢屢傳出鬧鬼傳聞,傳說屋主有妻妾對家中七個侍婢心生嫉妒,將她們推落宅旁池塘淹死,後來每到深夜就傳出女子悽厲的叫聲。

但黃佩佳當時看到的卻是娛苑的盛況。娛苑由橫洲東頭圍村民蔡寶田於1927年建成,一半是别墅,一半是農園,種滿各種水果,黃佩佳在文中寫道:「苑內闢亭池,建洋樓,蒔花木,濬石井,又置泵水機,電汽房及菓園等。」

娛苑已荒廢多時,更有鬧鬼傳聞。 (資料圖片)

「菓園佔地極廣,列植各種菓木千數百株,皆為柑、橙、檸檬、楊桃、橘、李、荔枝、沙梨、香荒之屬。」當年娛苑的果園種了千百棵果樹,種類多不勝數。

侯老伯​作物種類逾70種

侯老伯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娛苑果園的繁茂,甚至未曾聽聞箇中種種,但鍾情耕作的他,多年來在家中大片農田遍種各式農作物,種類逾70種,在不知不覺間如同重現娛苑果園。龍利葉、粉葛、提子、李、火龍果、木瓜、香蕉、蔗、菠蘿、番薯、白花蛇舌草、龍眼、荔枝、黃皮、稻米等多不勝數,有許多記者根本說不出名字,據三兒子侯先生所說,作物種類逾70種,除了二嫂幫忙外,全都由父親一手一腳種植。

時值秋冬,農作物沒有展露應有的色彩。(蔡正邦攝)
侯老伯種的作物花多眼亂,有提子(右上)、薑(左中)等,而楊桃(左上)被雀鳥啄食出一個洞。(蔡正邦攝)

「培植所用之肥料,多為生麱,更參以科學方法而整理之,故出產極優,在新界農展,屢獲特獎。」果園的作物出類拔萃以至得獎,而侯老伯一樣花上許多心血培植作物。

「人在做,天在做,睇吓隻英(梁振英)會點」

侯老伯以各種玻璃瓶疊起,建成擋土牆堆高農田,他笑說現在的人常說環保,自己才是第一代的環保人。常下田的他身體一向健壯,自言住在這裏後從沒有感冒、傷風,只是近年雙腳沒了軟骨所以少了外出。屋旁有一棵老樟樹,是他搬來時已經植根,估計樹齡已達80歲,另有一棵菠蘿樹是居住後種下,亦已達50歲,但這一片世外桃源,這塊作物豐盛的農田,這兩棵滿載歷史的大樹,還有這個50年來一家人的居所,都快要隨着政府無理的發展而被摧毀。「人在做,天在做,睇吓隻英(梁振英)會點」,侯老伯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寄望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侯老伯建屋長居村內,一直沒有地主現身干涉,多年來只交差餉,與原居民亦一直相安無事。他指大部分原居民都已移居國外,「係我哋非原居民先留低」,但就在政府公布收地後,有原居民突然來到自稱地主,但根據逆權侵佔的法例,侯老伯已擁有該地業權,不怕打官司。

侯老伯用玻璃瓶砌成擋土牆,堆高農地。(蔡正邦攝)

兒子憂搬遷後老父活不久:「預咗好快會死」

三兒子侯先生說現在只能堅持不遷不拆,認為實際上根本不能鬥得過政府,但即使要拆遷,政府起碼派人到場與他們商討如何安置,但至目前為此仍沒有政府部門來接觸他們,「一句都無講就話要拆」。他指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政府應該尊重,父親在此生活多年,一直想着在此終老,即使獲配公屋,或是搬到其他樓宇,恐怕不能活得長,「預咗好快會死」。

二兒子太太說嫁進來以後,在這裏住得很快樂,「煮飯時邊樣時令就下田摘邊樣」,更即場在記者面前收割薑和菜。得悉拆遷後,全家的情緒變得很差,自己得了情緒病,即使是患有腦退化症的婆婆,亦情緒激動以頭撼牆,現在已經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但她最擔心的仍是老爺。

春夏色彩斑斕恐不復見

訪問那天,侯家的一棵楊桃樹果實纍纍,多得一家人吃不完,有雀鳥在樹上築巢生兒育女,啄食金黃的楊桃,侯老伯可愛的小孫女在農田跳上跳下,毫不怯生,興奮地在記者的相機鏡頭下展露天真的笑容。可惜的是時值秋冬之際,只有幾朵小花點綴暗綠農田,侯老伯說的各種作物滋長、色彩斑斕的春夏風景恐怕無法得見,一如娛苑繁盛果園都將成為不能親見的想像。

侯老伯說身旁的老樟樹估計已達80歲。(蔡正邦攝)
侯老伯的孫女毫不怕生,在農田附近玩得不亦樂乎。(蔡正邦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