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三支箭」難解經濟困局

「It’s the economy, stupid!」自參選以來一直「是非多多」的共和黨候選人特朗普，在經濟政策上同樣語不驚人死不休，大膽提出激進的稅制、基建及貿易改革，以解救美國經濟困局，仿如美式「三支箭」。方案一出，他在部分搖擺州份支持率上升，卻同時觸發了金融市場的反彈，視特朗普勝出為一大「黑天鵝」，Main street（意指普羅大眾）與Wall Street（華爾街）反應兩極。究竟「特朗普經濟學」對美國選民有何吸引之處？為何一向利字當頭的金融市場對有關建議特別反感，甚至認為他就是下一波經濟危機的源頭？一切一切，先得從這三支箭說起。

今年美國第二季度的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只有1.2%，是自第2次世界大戰後最脆弱的經濟復蘇，美國公眾早已急不及待，祈求新總統會帶領國民步出困境。相比起希拉里的結構性改革方案，特朗普帶有商人色彩的經濟綱領僅強調一點─經濟增速。他宣稱，「特朗普經濟學」能「讓美國重新偉大起來」，更提出上任後將會連環射出「三支箭」，使美國GDP實現年均4%以上的增長。一位身處現場的年輕特朗普支持者便如此形容特朗普︰「再一次證明了他是美國此刻最需要的領袖。」

第一箭─
列根以來最大的稅制改革

能夠吸引「Main street」不同階層支持，或多或少與其第一支箭有關。自特朗普於8月發表「美國優先」的政策方針以來，規模達到4.4萬億美元的減稅措施一直是其討好選民的核心所在。據特朗普的競選網站顯示，上任後他將會減免個人入息稅，建議稅階由7個大幅減至3個，最高稅率由39.6%下調至33%，希望藉此增加居民的實際收入刺激消費，從而扭轉經濟增長乏力的困局。

另一方面，特朗普認為美國企業庫存增速及資本投資金額依舊低迷，因此計劃減免企業利得稅，其中建議利得稅將由35%大幅削至15%，藉此令企業淨利潤變得更為可觀，有利提升資本投資。與民主黨候選人希拉里提出的「退出稅」（Exit Tax）不同，這名億萬富豪更傾向美國企業的海外利潤徵收一次性的10%稅項，以吸引它們回流生產之餘，更承諾會將稅款用於投資密歇根州等經濟拮据的地方政府，解決困擾美國良久的「稅負倒置」問題。

第二箭─
舉債5,000億大興土木

「自己國家，自己建設」，可謂是特朗普振興美國經濟的第二道板斧。事實上，世界經濟論壇發表的《全球競爭力報告》指出，美國的基礎設施質素位居全球第19位，比西亞的阿曼更不如。報告更強調，美國的道路交通網絡多建於上世紀50年代，惟此後政府對公路建設及維護的投資額，由佔GDP比重1.2%持續下滑至近年的0.53%，資金缺口異常龐大，可見特朗普的倡議有一定合理之處。

比起希拉里成立基礎設施銀行及250億美元基建種子基金的建議，特朗普的如意算盤顯然敲得更大更響─他一方面主張所有基礎設施必須使用美國製造的產品，另一邊廂又提議發行規模達到5,000億美元的「基礎設施債券」，開放予民間購買，實行官民齊心起基建，紓緩國內持續的失業問題。

第三箭─
退出自由貿易  制裁中墨

作為「愛國」商人，特朗普的經濟政策又豈會缺少貿易保護的章節？早於共和黨內競選階段，特朗普已明言高達5,220億美元的貿易逆差問題是源於「不公平的貿易協議」，致令美國的貿易夥伴佔盡甜頭，卻使到美國企業的資源及工作崗位隨外包制流失。當中，「萬惡根源」便包括了佔美國進出口金額頭三位之中的中國及墨西哥。
為此，這位被稱呼為「種族歧視者」的總統候選人提出極具爭議的措施─不但要對所有進口貨品徵收20%關稅，更要特別「招呼」中國及墨西哥，要求兩國分別繳交45%及35%關稅。另一方面，亦立即要求國會擱置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TPP），以及重新談判北美自由貿易協定及世界貿易組織協議。如此做法，形同對外宣布︰「美國將徹底退出全球的自由貿易活動。」

美國公共債務百上加斤

然而，特朗普「三支箭」未發，已惹來市場反感。就在特朗普宣布其經濟方案後，法興銀行旋即將其列為本年度第四季的頭號「黑天鵝」，連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亦不禁撰文表示有關方案最終會令美國步上破產一途！

究其原因，是由於特朗普的擴張性財政政策，透過大幅減稅及舉債刺激經濟，最終令美國財政赤字大幅上升，勢令逾19萬億美元的國債雪上加霜。

根據美國稅收協會估算，若按照特朗普的減稅計劃推演，美國未來10年的財政收入將最少蒸發近10萬億美元（78萬億港元）。加上特朗普執意要通過發行債券為基建項目募資，儘管美國現時的赤字預算佔GDP比率正處於歷史低位的2.8%，但由於公共債務佔GDP比重已由2008年金融海嘯後的60%大升至今年第2季的105%，對外負債亦已達到4.69萬億美元，恐怕日益上升的負債水平只會進一步收窄美國的財政政策空間，間接削減了美國政府應對財政赤字的空間。

更甚者，加大基建投資刺激經濟的成效，多年來一直備受質疑。長期基礎建設投資者協會負責人諸宸客（Eugene Zhuchenko）指出，美國基礎建設投資不興旺的主要原因是，相比私人資金，公期資金投入基建後的效率很低，惟美國私人資金對於進入基礎建設領域卻沒有太大興趣，而且公私合營制度（PPP）在美國並不流行，現時美國只有10個州有PPP項目。

貿易戰將落得兩敗俱傷

此外，貿易保護主義引來的報復性行動或許比特朗普想像的嚴重，最終會令貿易赤字不跌反升，得不償失。

美國無黨派的兩大智庫權威之一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日前發表了一份研究報告，該機構按照特朗普提出的貿易保護政策進行了三輪電腦模擬推演，得出最壞的結果是中國及墨西哥將會針對美國出口的貨物及服務徵收同等的報復性關稅，從而令美國的進出口貿易同告收縮，最快3年內美國便會陷入經濟衰退。而華盛頓、麻薩諸塞州、加州及密歇根州的失業率至少上升4.6%。

彼得森研究所所長波森（Adan Posen）後來撰文解釋，雖然另外兩個推演結果並未有引發全面貿易戰，但中國及墨西哥仍可以透過有限的報復使美國蒙受重大損失，例如減少來自美國波音飛機及大豆的進口額度，又抑或切斷對蘋果公司的零件供應，迫使蘋果公司起用價格更為高昂的德國零件等，只要特朗普的貿易保護政策一旦實施，多邊貿易的報復行動只會逐漸升級，最終迎來「可怕的毀滅性」結果。

克魯曼︰
貿易戰只是糖衣毒藥

當然，特朗普的政策顧問一如既往地反駁稱，類似研究只是協助民主黨的宣傳工具，來自加利福尼亞大學歐文分校的經濟學家納瓦羅更認為，中國及墨西哥會因為害怕失去美國市場而修正自身的貿易立場，上述分析實屬危言聳聽。

然而，不論是滙豐美國首席經濟學家Kevin Logan或是2008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克魯曼，均一致認為特朗普打擊國際貿易的做法或可令美國經濟提振於一時，但因應國際貿易崩壞及人力需求收窄，美國兩年內便會陷於大蕭條之中。

克魯曼更反覆質問─不惜一切挑動貿易戰，最終得到的結果是否合理？經過粗略估算，克魯曼發現即使把美國的製造業貿易逆差完全消除，亦不過僅能增加約200萬個職位空缺，讓該產業就業人數佔總就業人數比例從10%提升至11.5%而已，成效輕微。

「他們聲稱只要以強硬的態度對待外國人並撕毀貿易協議，就能奪回美國人失去的工作。」克魯曼撰文續稱，「（但是）選民們不要把關於貿易的強硬言論，錯當成支持勞工的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