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好的小丑】斯拉法:小丑的哲學就是嬉皮笑臉地講嚴肅事

撰文:楊文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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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為全世界最佳小丑的斯拉法普魯尼(Slava Polunin)最近來港,為這個「不快樂的城市」帶來一個騷動靈魂卻又樂趣無窮的故事 ─ 《下雪了──斯拉法的布蘭詩歌》。訪問這位滿臉白鬍子的俄羅斯小丑大師,問到他對表演、小丑和政治的看法,不論是令人意想不到及餘有意味的答案;眼神中的靈動或一舉手一投足的感染力,也有如《下雪了──斯拉法的布蘭詩歌》的詩意、奇趣與感性,打動每一個人。

攝影:黃寶瑩

 傳承古老表演卻在求新 融入hip hop、日本舞踏 

斯拉法是馬戲團或小丑表演的傳奇人物,他的表演不再依賴浮誇的表情和動作引人注意,反以細膩的動作,手腳輕輕一動,讓你感到地動山移。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具魅力的形體動作來自他從各個表演形式的取經,如hip hop、探戈,甚至日本的舞踏。

「我嘗試讓傳統的小丑表演說現代的語言。」他從當代藝術獲得靈感,不論是超現實主義或象徵主義不常見的圖畫,甚至是新的藝術,如裝置藝術、表演、大地藝術。對斯拉法來說,創意之泉反而來自生活中深刻的感覺,如雨、彩虹或暴風雨所帶來的震撼。

《下雪了──斯拉法的布蘭詩歌》以斯拉法小時候在封閉高壓的政權下的生活體驗作背景,極致地表演生活的荒謬和奇幻。明明是一個小丑表演,但在他手中,都昇華成富有詩意、感性和趣味盎然的故事,有如施了魔法。

斯拉法躺在休息室的木地板上、倚在梳化上拍照,又躲在門後拍照,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黃寶瑩攝)

風靡五十多個國家、一百二十多個城市的觀眾,《下雪了──斯拉法的布蘭詩歌》憑着出色的形體動作、舞台效果和背景音樂所形成的張力,讓故事說得凄美動人,加上小丑搗蛋頑皮的特質整蠱觀眾,讓人震撼萬分。但最觸動人的,是他的童真和真摯的感情。「因為我希望我的表演就像一個夢,令觀眾在奇幻中發現一些神秘的東西。」六十七歲的斯拉法,說着現實的香港年輕人也羞於表達的事。

斯拉法是一個縱橫世界、百足多爪的小丑表演大師。成長自充滿秘密警察的高壓蘇聯時代,小時崇拜差利卓別靈,大學讀工程,但一直醉心於默劇表演,70年至80年代時曾在電視上用默劇模仿國家政要,諷刺當時共產政權嚴控言論及表達自由。80年代初,他又組織模仿巡遊(mime-parade),嘲弄共產政權對對藝術活動的監控。1989年,蘇聯解體,斯拉法可以自由地到歐洲巡遊「Caravan of Peace」,同時他又創立「Academy of Fools」,復興俄羅斯嘉年華文化。斯拉法現已累積超過三十多個世界性的舞台演出,當中較為人熟悉的是在太陽馬戲團《Alegría》表演的其中一段Slava’s Diabolo及這次帶來香港的《下雪了──斯拉法的布蘭詩歌》 。

過去三年,他被俄羅斯文化部委任為莫斯科最大和最古老的馬戲團The(Bolshoi)Saint-Petersburg State Circus的藝術總監,復興俄羅斯傳統的馬戲團文化。為了保育文化,他聚集了最優秀的傳統馬戲團表演者一起表演,但他說自己永遠都想着創新,在傳統與和未知中探索。

斯拉法在法國近郊建造夢幻童話樂園Le Moulin Jaune,每個月都舉辦不同的節慶和嘉年華。(Le Moulin Jaune網頁)

 當你以為節目完結 表演仍在進行 

自從蘇聯解體,斯拉法一直在國外生活,甚至在法國近郊建造夢幻童話樂園Le Moulin Jaune,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斯拉法仍在俄羅斯有很多活動。現時的俄羅斯與未解體的蘇聯政治情況並沒有太大改變,如2013年他被引誘回俄羅斯,便被普京要求他簽署支持總統攻打烏黑蘭,他拒絕,並明言只有不被要求簽署才會回去俄羅斯。

雖然如此,他沒有悲觀地看待事情。「俄羅斯狀況散亂、欠組織,但我的crazy project只可以發生在這個地方。」 斯拉法指,俄羅斯人的特質不喜歡結構,就算是表演也是隨興和自發的。他在俄羅斯有一個專注街頭藝術、街頭劇場、街頭嘉年華的Slava Polunin Centre,曾經組織一百多個劇團同一時間表演。他們又舉行World Congress of Fools,把全世界最好的小丑邀請到莫斯科演出。活動從離表演舞台幾公里的街頭開始,演員穿着戲服和佈景,就像有千多個雪人在街上走。接着,觀眾參與,也穿上戲服。「你很難去告訴表演者,到底觀眾真的是觀眾還是路過的人。」他哈哈大笑。

就如《下雪了──斯拉法的布蘭詩歌》一樣混雜,有時演員去觀眾席,但有時觀眾被帶到舞台上,他們在舞台上看節目,演員卻在觀眾席。「World Congress of Fools節目都是這樣,好像沒有完結的時候,因為當你以為節目完結,但你走到街道的咖啡室,你看到傻事表演發生着,他們穿着戲服玩樂。」

《下雪了──斯拉法的布蘭詩歌》的舞台效果一向為人所讚嘆,不只是台上,還伸延至台下。(潘浩欣攝)

 用小丑的方法解決問題 

歷史上,西方歷史的中世紀或文藝復興,小丑一直在皇帝身邊,有時提供娛樂,有時以滑稽的方式向君王諫言。80年代,儘管蘇聯的言論自由小,但斯拉法沒有因為這個障礙而意興闌珊,他創意地利用默劇,不但用身體語言,更咬文嚼字,把「不可以」的俄文拆成「不」和「可以」,雖然在文法上「可以」不能獨立存在,但斯拉法卻將之變成家傳戶曉的語言,用來諷刺共產政權的專制統治。只要別人一說「可以」,大家便明白那是政權規定「不可以」做的事。

「這個字是由一個小丑發明,不被認真對待,所以沒有被當為政治的表現,雖然某程度上它是。」 他笑說,小丑就像一個小朋友及嬰兒,大人容許小朋友做什麼也可以,「而我是俄羅斯最受歡迎的小朋友,所以可以做傻事及不用負責任。」

「我沒有投入政治,但政治是生活的一部分。」俄羅斯最出名的笑匠Arkady Isaakovich Raikin告訴斯拉法:「當你受的苦比其他人多,才能在表演中批判那件事。如果批判的出發點不是關心人,而是高傲地提出意見來抬高自己,那你不能放在表演中。」 斯拉法說,太嚴肅的批判,只會帶來對抗或拒絕,但如果能如小丑的哲學──媴皮笑臉地談一件認真的事,意見反而在笑聲容易被接納和吸收。

在場所有觀眾不停與其他觀眾或小丑互動,又快樂又憂傷。(楊文娟攝)

香港人對政治反感,厭惡許多政治人物,但斯拉法卻看清世情,透徹的領悟令人動容。「政治,本質上都是關於夢想及抱負,只是這些夢想和抱負慢慢被扭曲。」一個小丑嘗試創造和諧,雖然舞台只是五米闊,但希望帶到更遠的地方。

訪問結束的尾聲拍照時,發生一個小插曲,酒店職員以避免影響其他住客為由阻止我們拍照,斯拉法難以理解酒店的思維,更分享他們曾試過在柏林的河岸上燒烤,引來警察害怕他們引發火災,故機智的他們直接把鐵燒烤爐放上河上燒烤,警察最後無言離去。「這就是小丑如何解決問題。」他幽默地說。

最後順利拍照,眼前的斯拉法沒穿小丑裝,卻一時躲在門後,一時躺在地上,把小丑的特質表露無遺。

日期:8月4日(8pm);8月5日、8月6日(2pm/8pm)
地點:香港演藝學院歌劇院
費用:$880 / $680 / $4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