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志】姜維北伐是執着還是堅持？　天水麒麟兒全解構！

備受爭議的三國人物，不啻於曹操，關羽等常客，姜維也說得上是其中一個。相比諸葛亮北伐打得有節制，不耗國力，姜維的北伐比顯顯得欠缺節制，損兵折將。每當提及蜀漢滅亡，姜維難免被人問罪。然而，三國末期，以生命點燃出最壯麗花火者，捨姜伯約其誰。我們理應懂得問，姜維自甘轟烈的理由，不當冷漠的人，血色背後的故事才會為我們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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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麒麟兒

大概對三國電玩中毒愈深的人，會愈容易對「天水麒麟兒」這五個字起條件反射，畢竟，不管是《三國志》、《真．三國無雙》還是《三國志大戰》，乃至是近年流行的三國手機遊戲，每當提及姜維，皆伴隨着「天水麒麟兒」這個外號。

麒麟兒，這個陌生的詞彙，其實是日文獨有的漢字詞，意即才藝非凡，前途無可限量的年輕人——答案呼之欲出，「天水麒麟兒」是日本人原創的渾名，最初出自吉川英治《三國志》，一部改編自《三國演義》的日本小說。該小說以「氣色飽滿的美少年」、「身形嬌小，堪比蝴蝶的花武者」、「羞花美丈夫」［1］等描寫來形容姜維，猶如少女漫畫男角般有閃耀效果加持，於是日系的三國創作，十居其九都將姜維描繪成白淨端莊的美男子。羅貫中在《三國演義》虛構過好些美男子，捧過馬超，捧過陸遜，就是忘了渲染姜維的外貌，結果給倭國作家拿來推銷。假若我是羅貫中老人家，定會率先驚嘆島國數百年延錦不絕的，線條細膩美型男的包裝美學。

無論如何，在三國故事中，姜維大抵都是一個形象正面，文武兼備的少年才俊，諸葛亮見過這個年青人，還立即收其為徒，傳授畢生之學。根據正史《三國志》，他投降諸葛亮的時候才二十七歲，對於人才匱乏且老化的蜀漢來說，毋疑是一股清新氣息。縱使，諸葛亮與姜維的師徒關係並非史實，然而觀乎諸葛亮對姜維的欣賞，姜維繼承其北伐志勞碌終生、慘死異鄉，要說他倆之間有深刻的連繫，亦不為過。

悲慘的開局

演義故事傾向將蜀國滅亡歸咎於黃皓亂政，後主昏庸，以滿足姜維的英雄形象。可是，另一個不可忽視的事實是，長年間北伐頻繁（總次數有十一次之多）、屢嘗敗績的姜維，亦要為蜀國滅亡負上一定責任。所以，早於《三國志》成書年代，論者已經對姜維的為人處事爭論連連，其中陳壽的評語更可以用「痛批」來形容：「姜維文武之才都很一般，偏要志在功名，將用兵看作開玩笑，欠缺周詳判斷，最終隕滅收場。老子說過：『治大國者猶烹小鮮』，姜維你啊，就是不懂細心！」陳壽此論，倒是正中郤正批評世人論歷史人物之通病：「凡人之談，常譽成毀敗，扶高抑下」［2］。早於一千八百年前，郤正便點出了人類「勝利球迷」的通病，要正當評價姜維以至世上一切人物，「以成敗論英雄」、忽視人物具體處境等心態不可不除。

陳壽能夠「體諒」諸葛亮，卻不懂以同一思維去「體諒」姜維，只是站在晉室的勝利者立場批評祖國政要。原因除了出於姜維當不成陳壽的偶像，亦跟他師父譙周有關，卻說譙周曾經書寫《仇國論》，反對姜維無視內部缺陷，頻密北伐。跟師父的觀點一致，對於陳壽而言，姜維不過是將蜀國推向滅亡的罪人。

可是，正如本著在諸葛亮篇多番強調，蜀國自建國起，已經是一個死局，打開生路等同地獄難度。打從一開始，蜀漢的路只有兩條：第一，掙扎求存，嘗試從北伐殺出生路；第二，坐以待斃，等魏國吞噬自己。第一個選項，諸葛亮用整個生命挑戰；蔣琬欲試，卻心有餘而力不足；費禕似乎不將它當作一回事；最後便剩下一個姜維，以畢生的精力及意志，嘗試挑戰這個選項。

這不是一個單純以「努力」、「個人才智」就可以通過的任務，粗略整理就可知道，姜維面對的條件，其實跟抽中大凶籤沒多少分別——魏國國力日益復原，一批智勇雙全的魏國名將［3］，先天不利的蜀國，與北伐消極派的利害瓜葛，還有，本人那招人話柄的出身。以出身來說，姜維於蜀漢幹部是最特殊的一個。他既不是益州人，也不是荊州人，而是涼州人，天水郡冀縣豪族出身。再者，姜維本是曹魏地方官，只因為蜀漢首次北伐，西涼諸縣響應，上司（天水太守馬遵）懷疑姜維等人懷有異心，無路可歸［4］，逼不得已地投降蜀國。對於重視地緣與出身的中華官場來說，姜維的條件，只能有利他征伐涼州，絕不利於官場及政治。

堅持源自本性

縱使出身不利如斯，姜維仍能向上爬，最終官至大將軍，亦即是蜀漢軍部首席。除了歸功於姜維思維細密、精通軍事而得到諸葛亮肯定［5］，加上姜維本人熟習西涼風俗，與蜀漢北伐戰略目標一致，更因為他有一顆「好立功名」的心。

《三國志．姜維傳》與《傳子》點出姜維年少喪父（名叫姜冏，曾任一郡功曹，與外族戰鬥時挺身保護郡將而死），與母親相依為命。失去父親這個經濟支柱，理應學學劉玄德，幹點粗活維持生計，姜維卻偏要「陰養死士」，讀自己喜歡的鄭玄經學，亦即是「不修布衣之業」。卻說姜維降蜀之後，母親曾經寫信求兒子回來，姜維卻答：「我受到諸葛亮賞識，這是我遠志伸張的時候，歸去與否我不在乎了。」（但有遠志，不在當歸也）上述種種，足以看出，姜維此人實是充滿野心、自信與行動力，跟諸葛亮一樣，都是蜀漢囂張分子俱樂部的會員［6］。

總結姜維一生，他一生都為了北伐、復興漢室鍥而不捨，同時亦表現出一種近乎偏執的態度。姜維以他壯烈的靈魂譜下蜀末狂想曲，是「堅持」還是「執着」，姜維告訴大家，界線沒你們想像般如此分明。

［1］原文為「紅顔の美少年」、「身なりも小さく、胡蝶の如き華武者」、「花羞かしきばかりの美丈夫」，大家要為吉川氏的服務精神拍掌。

［2］《三國志．姜維傳》，郤正在此為姜維的為人辯護。

［3］蜀亡之後，鄧艾曾自鳴得意地對蜀地士大夫說，姜維也是一代英雄，只可惜遇到本大爺，窮途末路了！（《三國志．鄧艾傳》：「（鄧艾）又曰：『姜維自一時雄兒也，與某相值，故窮耳。』）

［4］按《三國志．姜維傳》，天水太守馬遵懷疑姜維後，漏夜逃到上邽，姜維等人去追，結果來得太遲，上邽不收留他們，回到冀縣，冀縣又不收留他們，無處可歸之下，只好跟隨諸葛亮回蜀。除了姜維官至大將軍，其餘降者都成為了蜀漢的要官：「梁緒官至大鴻臚，尹賞執金吾，梁虔大長秋，皆先蜀亡沒」。

［5］《三國志．姜維傳》：「（諸葛）亮與留府長史張裔、參軍蔣琬書曰：『姜伯約忠勤時事，思慮精密，考其所有，永南（李邵）、季常（馬良）諸人不如也。其人，涼州上士也。』又曰：『…...姜伯約甚敏於軍事，既有膽義，深解兵意。此人心存漢室而才兼於人。』

［6］其他成員例如有：彭羕、廖立、魏延等（未能盡錄）。

作者簡介：KANA

前遊戲雜誌編輯，現職日語翻譯，著作《打爆真．三國歷史》現於港台各大書局及電子書店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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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Facebook專頁：打爆真．三國歷史 Kana（若依）

【編按：文章題目為編輯所擬，原題為「理想與執著的花火 姜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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