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癒16歲少年少女不安之書 陳蕙慧：要成為自己生命的導師
大疫之年，我們習以為常的生活形態被改變了，人心也隱隱著透出對未來的不安。此時，透過文學、閱讀探尋一方平靜，是一劑良藥。「混亂世代中的文學對話」系列講座，將邀集不同領域的講者，分享閱讀與創作的啟蒙。自九月起至2022年二月，將於文房．文化閱讀空間展開一系列的精彩對談。
記錄整理：鄭博元 ｜ 原題：「混亂世代中的文學對話——獻給十六歲少年少女的一本書」
「文學是理解世界的窗口」，十六歲那年，陳蕙慧翻開赫曼．赫塞的《流浪者之歌》，發現了另一個世界。青春少女被閉鎖在補習班，與講義、考卷為伍，心裡渴望窗外的藍天白雲，卻無法伸手觸及。在父母與師長的期待下，陳蕙慧一直是體制內的乖孩子。雖然表面行止依循社會的要求，她卻拒絕順從地思考，希望自己能成為獨立思考者。她發現只有在閱讀的時候，才能夠掙脫現實的牢籠。在閱讀的「庇護所」裡，她將自己託付於書本，遂能暫時轉移生活中難以面對的煩憂。
徬徨少年時：從閱讀到覺醒
與苦悶少女相映的，是同樣不被理解的作者赫塞。由於一心想成為詩人，面對父親對他投身宗教的期許，承受了極大的精神壓力。隨後休學，進入宗教療養中心，甚至在十五歲時嘗試自死。最終，是「詩」救了他。即便之後他幾度在婚姻裡浮沉，擔負孩子患腦膜炎重病的身心壓力，他總能以「文學創作」與世界和諧共處。
陳蕙慧手中的《流浪者之歌》購於1979年，水牛文庫的版本。掀開扉頁，赫然發現一行俊秀字跡：「聯考前的一日覺醒。」那時寫下這行字的她，也許在鎮日苦讀的昏聵時光中，因閱讀此書而得以甦醒。少女時代的閱讀仍有許多未解之處，但陳蕙慧仍深受感動。她以此書探問自身，獲得的啟示已不在於「是否違抗父輩」或是「如何成為苦行者」，而是自我期勉：「不論身在何種處境，都要成為自己生命的導師。」
走讀人生：踏步、停步、邁步
長年的閱讀歷程中，陳蕙慧體認到「文字」之於閱讀的不可替代性。若以注重線性時間的「影像」為對比，由於影像依循時間軸流動，閱聽者多半被動接受資訊；然而，書籍文字並不依賴線性時間推進，讀者可以在閱讀中隨時跳轉回到比鄰，或是多頁之前的段落，重新咀嚼意義。不僅是文字符號，意也在言外，如字、行、段落之間的空白，讓讀者能有空間思索文字的意象，體察敘述中的情感。如同真實人生，陳蕙慧認為閱讀文學的方式並非直線往前，常常是走兩步又退三步的過程。向前與退後之間，「停步」時的思考顯得尤其珍貴。
相對於其他學科，文學不只是給予知識與框架，而是以敘述讓文字長出血肉。陳蕙慧舉松本清張《零的焦點》為例，作家以不少篇幅描寫斷崖下日本海的色澤與廣闊無際，其中滿溢著女主角面對丈夫跳海的憤怒與悲傷。「文學技術能夠召喚讀者的同理與共感」，陳蕙慧相信，如果讀者能看見海面下更深一層，也就能夠體會生命中人與物的多層次。細密地思考之後，邁開的步伐將更為堅定。
重新翻出阿富汗裔胡賽尼的幾部作品
若要推薦讀物給青春讀者，除了《流浪者之歌》，陳蕙慧也難捨胡賽尼的《燦爛千陽》。近來阿富汗局勢不穩，她重新翻出胡賽尼的幾部作品。思及女性處境，幾度不忍翻開書頁。《燦爛千陽》描寫阿拉伯世界兩個女孩的相遇，瑪黎安在少女時代便嫁給丈夫，因流產而遭受暴力對待；時隔多年，另一名少女萊拉也嫁予她的丈夫。瑪黎安並未因競爭位置而生妒，反而能同理萊拉的處境，伸手相扶持。「只有深深受過折磨，甚至下到地獄裡的人，才可能情願付出一切，幫助另一個人」，陳蕙慧回想起過往傷口與痂，相信這本書能為曾體會、目睹傷害的少年帶來撫慰。
「許多成年人的生命中，仍有不少難以面對的困惑與驚惶。這是由於青春時期的疑問沒有被妥善地解決，因而留存在生命中。」年輕時候受到赫塞深刻影響的陳蕙慧，陸續讀了《鄉愁》、《車輪下》、《徬徨少年時》、《玻璃珠遊戲》等作，而得以回應自己生命的問題。從困惑的少女讀者到成為專業出版人，陳蕙慧希望能為現實世界尋無知音的讀者，找到接近不同相近心靈的方式。
說書人的青春摯友
近年書本市場百花齊放，卻也因複雜的包裝、行銷，使得作品「靈肉分離」。讀者眼花繚亂，不知從何下手。作為「說書人」，陳蕙慧多年前開始錄製廣播「經典也青春」（亦可在Podcast收聽），講述作家生命歷程，分享閱讀感受，以拉近讀者與文學作品的距離。對於「經典」，陳蕙慧採取開闊的態度，只要能夠跨越世代，與讀者生命連結的都是好的文學。她不談高深的理論，而是聚焦於共有的經驗與情感，希望文學能成為人們生命中的朋友。少年早知愁滋味，但有了摯友扶持，行路便不再如此艱難。
此系列講座活動由頂新和德文教基金會、文房．文化閱讀空間、工三行銷共同規劃、執行，並邀請資深出版人、且戮力推廣閱讀的木馬文化社長陳蕙慧擔任策展人，共同獻上文學之美。講座開跑前，由文房主理人梁心怡訪問策展人與主講者，一探文學初心。
受訪人陳蕙慧簡介：資深出版人、文學活動策展人、閱讀推廣者。現任木馬文化社長，遠足文化、奇光出版、衛城、廣場出版等執行長，並任竹科IC之音「經典也青春」節目主持人。創立台灣第一個日本推理文學出版社「獨步文化」。曾任麥田出版、獨步文化、天津青馬文化總經理兼總編輯，時報出版總編輯，群星文化、青空文化出版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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