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尚集物・中國製造】鬼才設計師黑色幽默：中國特色創意是抄襲

香港人喜愛的時尚潮流，大多受歐美日本以至新興的南韓主導，認為他們的設計，背後包含豐富的人文歷史與創意文化等底蘊，塑造出充滿自身特色的經典之作。
那麼，一直擺脫不到「抄襲大國」之名的中國，當代的文化土壤又孕育出怎樣的創意時尚？這個問題，出生中國廣州的街頭品牌Purlicue主理人兼設計師蘇五口，通過他的「The Fake」系列表達出他充滿黑色幽默的答案：「『抄襲大國』的文化底蘊，不就是『抄襲』囉！」

自嘲，從來都不是愛面子的華人社群主流文化，對於「抄襲就是當代中國文化重要一環」的幽默，或會令很多人的玻璃心碎滿一地吧。相比之下，英國人對自嘲與黑色幽默卻有真正的文化底蘊。皆因自嘲從來就不是人人能做到的行為，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本錢，當一個人成就不高，他所作的行為便不是自嘲，而是自取其辱。偏偏中國街頭品牌Purlicue卻將自嘲這種英國文化玩得出神入化，甚至「出口轉外銷」地引來「被抄襲」的跨國品牌注意目光，不是作出什麼侵權的法律訴訟行動，卻反過來找這個新興品牌合作進行不同的聯乘企劃，可見這種中國文化特色已得到主流文化的「認同」，實在非常有趣。這種積極尋找在地文化根源的品牌性格，與主理人本身的背景不無關係。

Purlicue的主理人蘇五口，原名蘇俊華，是出生於中國廣州的80後設計師，喜愛陳奕迅的歌。取名「五口」的原因在於其蘇姓的英文串法「SO」與「5口」的形態相似；曾經留學英國，於蘇格蘭愛丁堡大學（The University of Edinburgh）建築學系畢業。那為什麼蘇五口沒有繼續向建築的志向發展？

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動人的理由，純粹是他覺得工程師經常加班的生活太累，成立服裝品牌雖然也很累，但比較自由，是種典型追求「work life balance」一代的想法。蘇五口就在此背景下創立Purlicue，品牌名字是一個他在蘇格蘭生活時無意中學到的詞彙，解作食指和母指之間的距離；品牌在「The Fake」系列推出之前，其鞋品製作亦已漸受注目，例如去年的「未完成」系列，推出了一款半成品的皮鞋，買家入手後自行決定鞋身的模樣修剪鞋面，創造出獨一無二的形態。種種奇怪卻又創意十足的製作，更令Purlicue成為少數可於紐約名店Opening Ceremony上架的中國品牌。然而問到蘇五口當初為什麼會以鞋品作為主打，他的答案同樣令人會心微笑：「只不過剛好認識有做皮鞋知識的朋友。」每一步都好像隨心而發般想到就做。

當然，真正令Purlicue聲名大噪的，卻是打着抄襲名義的「The Fake」系列，與蘇五口一貫的設計思路不同，一直以來他都偏向祟尚簡約，卻又講求以個人原創精神來製作，但「The Fake」系列卻是一個反高潮，毫無保留地表明：「我就是毫無原創、毫無個人風格地推出抄襲的產品。」無論是衣服還是鞋履，皆只在原著產品中作出一點改動，或加入大量表明用途和抄襲行為的詞語。產品最主要的創作，不在於衣物本身，而是衣服上的吊牌，因為蘇五口認為：

「中國人買衣服，衣服不重要，吊牌重要。」

結果是，充滿黑色幽默和諷刺意味的「The Fake」系列大受歡迎，尤其以「抄襲」Converse Jack Purcell和Vans Authentic的鞋款成為代表之作，現實中甚至出現其他中國商人推出「抄襲這些『抄襲而來的產品』的產品」；某程度上，「The Fake」不單是一個品牌的時裝系列，而是一次「照妖鏡」的行為藝術，真正將當代中國文化最真實，卻沒有任何優劣批判的如實反映。正如蘇五口介紹系列的創作動機，他認為：「所有設計師其實都在尋找自己國家文化的「根」，日本人、美國人、歐洲人都有，那中國是什麼？就是抄襲、批發、做能賺錢的款式。雖然這不是什麼體面的事，但這就是中國服裝的基因，大家心知肚明卻又不肯承認，倒不如大大方方地將它做成一個系列？」

未必人人認同「The Fake」是創作，最多是致敬性質的「二次創作」吧，矛盾的是，這種標籤「抄襲」的概念肯定是「原創」，並受到真正原創品牌的推崇。比方說，系列其中一個著名鞋款正是抄襲Converse Jack Purcell而來，上月這個國際運動品牌老字號卻聯同Purlicue作出一次藝術企劃，由蘇五口製作《切割說明書》的吊牌，掛於Jack Purcell之上，分發給不同領域的人，運用各自專長的工具和手法，切割出鞋頭的「笑口」。

衣服方面，蘇五口向來欣賞Uniqlo，認為他們是最能夠平衡功能、美學、價值的品牌，能夠與Uniqlo crossover的單位，都是地位的證明，Purlicue雖然未可跟Uniqlo推出聯乘系列，兩者卻曾合作推出過一次紀錄片企劃，蘇五口製作了一批印有（Please Steal This Clothing）的上衣，放於上海和廣州的Uniqlo店，然後從旁拍攝客人結帳時，店員表示這並非Uniqlo產品的畫面。種種合作都是「The Fake」與Purlicue受到國際品牌認同的證明，也證明了真正的文化從來都不能單靠權力意志由上而下地「打造」出來，文化所以是文化，在於社會大眾從生活中活出各種富生命力的行為；認知這一點後，從而學會面對現實中真正的自己，而不是活於一切皆美好強大的幻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