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影院CEO尚峰:疫情是中國電影的「鄧寇克大撤退」

撰文:戴侖 王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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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地文化傳播集團CEO、大地影院集團CEO尚峰的眼中,這次新冠肺炎(COVID-19)疫情猶如中國影視行業的「鄧寇克大撤退」,雖然步履蹣跚地後退,但是保存了戰鬥力量,保存了信心。影院從門可羅雀到因為《八佰》小有復甦,鼓譟「報復性觀影」者有之,高呼「流媒體將取代影院」者有之。在尚峰的眼中,這些討論都是「偽命題」。於中國電影人而言,重要的是那顆為用戶服務、熱愛電影的「初心」,無論是資本湧入,繁花似錦,還是疫情襲來,熱錢退去,經歷所有機遇與挑戰後,一切過往,皆是序章。
以下為香港01對尚峰的採訪實錄。

疫情給中國電影帶來的巨大的衝擊,同時也讓近些年來電影行業非理性的過熱徹底降温。(AP)

香港01:影院是受疫情影響最大的行業,作為影投高層管理者,你認為在疫情發生以來的半年多時間裏,影院行業面臨的最大挑戰是什麼?你們採取什麼樣的措施去應對這些挑戰?

尚峰:對於傳統影院來說,票房是主要的收入來源,行業因為疫情停擺178天也就意味著一家影投企業喪失了主營業務收入,我覺得這就是最大的挑戰,既是對企業現金流的巨大考驗,也是對企業過往經營能力、整個經營深度的最大考驗。

中國今天的影院終端市場已經是一個非常大的產業群體了,在疫情之前,行業本身的增速已經有所下滑,疫情其實是加劇了矛盾的爆發,或者說疫情讓這個矛盾爆發得更為徹底。

大地影院集團得益於多年來在經營體系、管理體系上的沉澱。在疫情爆發之初,整個團隊已經做過各方面的應急預案演練,尤其是針對不可抗力對春節檔的影響,1月23日我們宣布春節檔停業,反應速度之快在全國排名前列。

我多次跟整個團隊講過,疫情就像我們的一次「敦刻爾克(鄧寇克)大撤退」,在二戰中,「敦刻爾克大撤退」本身也有戰略意義,為同盟國保存了有生力量。「撤退」的時候也是體現企業組織能力、凝聚力的時候,包括整個體系應對突發情況時的調整能力。大地影院集團的團隊經受住了考驗。

香港01:影院的「報復性消費」出現了嗎?或者說,觀影的消費者信心重建需要多長時間?

尚峰:這也是我一直很關注的問題。我不太認可在觀影上會有「報復性消費」的說法,從業者更應該關心的是在中長期時段內消費者的觀影信心如何能夠健康、持續地恢復。目前我們欣喜地看到,隨著一些口碑優秀的復映影片的注入,同時也包括《八佰》這樣新上映的大熱影片對市場的帶動,整個市場的觀影氛圍的恢復比我預想得更快。

但是如果要問何時能恢復到2017年、2018年的水平,我認為可能還需要經過一兩輪新片的刺激,特別是產業上游優質影片的注入,需要經過全行業共同的努力,包括電影終端行業要在疫情常態性防控狀態下爭取更多的開放政策,讓更多的影院加入到復工的行列。目前影院行業的復工率應該已經達到80%以上。伴隨著未來疫情的變化發展,影院行業可能有一個隨時調整的過程。

上海一放映廳內,觀眾保持安全的觀影距離。(中新社)

香港01:但是輿論對於影視行業仍然有很多擔心,除了疫情之外,現階段開動的影視項目嚴重不足,明年暑期檔及其之後是否可能會面臨「片荒」?

尚峰:我認為「片荒」並不能算是一個真命題,因為我關注的是影片的質量,而不是影片的數量。其實有很多影片來到影院就是「一日遊」,上映以後很快就下去了。

我相信經過疫情這段時間,整個行業更能靜下心來,會更冷靜地去思考,如何投資精品、打造精品。我希望有更多像《戰狼2》、《流浪地球》、《哪吒之魔童降世》這樣的現象級影片出現,其對市場的影響,對票房的號召,對觀影信心的恢復,都是有示範作用的。而低質量影片本身對行業、對觀眾也是一種傷害。

香港01:所以你會認為這次疫情在客觀上形成了一種倒逼作用,將前幾年湧入影視行業的那些投機的、不冷靜的資本擠壓出去。

尚峰:這一點我是認同的。不管是從影視終端行業還是上游行業來講,資本是助力,這對任何產業都一樣,但也要看到其中的兩面性。但現實中大量資本湧入後失敗的案例比比皆是,資本加速了影視行業的成長,但資本也容易導致其野蠻生長並加速泡沫的破滅。

加速一些不良或者說運營效率低下的資本出清,我覺得這對影視行業的健康與可持續發展都是一件好事。

在後疫情時代,中國電影需要更多的現象級影片來重振市場與信心。點擊看大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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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01:關於院線行業的危機,另一個被媒體熱議的話題就是流媒體的壯大可能對影院帶來的衝擊。因為疫情,今年的春節檔電影《囧媽》改在線上放映。前不久迪士尼宣布電影《花木蘭》放棄在北美院線發行,改為在Disney+流媒體平台點播放映。你如何看待這種現象?互聯網對於傳統影院是否構成挑戰?

尚峰:我不認為影院與流媒體平台存在競爭關係,大家做的是不同的行業。很多時候人們觀看流媒體平台上的內容都是利用碎片時間,這也意味著我沒有辦法讓自己的情緒始終沉浸其中。而影院裏那種沉浸式的觀影體驗,一整套聲光電的表現環境,都是其他觀影方式所不具備的。

這裏不可迴避地要談到《囧媽》、《花木蘭》等現象,我認為這也是在疫情當下片方所採取的一種不同的發行策略,更多是不得已而為之。像《囧媽》、《花木蘭》這樣的影片,原本也是按照一部院線電影的標準來製作的,它的期望也是在影院播放。

我相信但凡是一部對自己有信心的影片,都會首選院線,畢竟院線對於投資人來講是一個更好的變現渠道。流媒體播放可以作為院線放映的補充,我覺得兩者是一種共生的業態。何況《囧媽》、《花木蘭》不具備代表性,不會因為有了這樣的例子,未來所有影片就都會有「院轉網」的趨勢。

電影《囧媽》海報。(網絡圖片)

香港01:剛才你所說的其實涉及了一個繞不開的內容,即電影的文化屬性和社交屬性,影院是怎麼實現這兩種屬性的統一?

尚峰:從商業的角度看,電影院的一個重要作用就是「引流」,因為很多時候電影院與商業體之間存在一個共生共長的過程。在這個前提條件下,你可以從數據中發現單獨觀影的比例非常低,這也是為什麼我們會從售賣角度將電影院看成是一個「約會場所」,是一個朋友之間的交流場所,它有社交的屬性。

你會隨著陌生人的大笑一塊兒大笑,你會隨著陌生人的哭泣而一同哭泣,這樣的特殊環境對人的情緒宣泄,或者對情緒的沉澱,都是其他環境所不能取代的。

所以我認為社交屬性和文化屬性,是電影院本身或者整個觀影過程所天然具備的,我們就這個話題更應該討論的是回到初心,就是你怎麼做好對人的經營和對人的服務,如何對你的用戶、會員提供更加多元化的服務,加深影院與用戶之間的聯結。

比如在疫情期間,我們雖然停工了,但是大地影院集團旗下的影院和會員、用戶之間的聯繫從來沒有中斷。這是我們經營工作中的一部分,但更多是一種情感的紐帶,其中傳遞出的信息是大地影院集團還在,永遠都是用戶最好的觀影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