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年間由行得跑得變坐輪椅 港大碩士生:即使傷殘但我很幸福

撰文:文皓心
出版:更新:

由細到大,看着自己雙腿慢慢失去活動能力,究竟是什麼感受?外人看來總會覺得他們很慘、會自怨自艾,但24歲的毛苑婷(Natalie)並不覺得自己很可憐。「我睇自己傷殘係無可避免嘅disadvantage,好似有啲人天生係叻啲,有啲人冇咁叻,我就會咁樣諗自己」。解開了醫生認為活不過16歲的「詛咒」,Natalie認為自己已經很幸福。

Natalie乘搭地鐵時要職員幫助才能上車,所以要預留更多時間。

正常人上學放學,最麻煩只是等多班車,人流再多,不怕逼狹都總能上車;如果沒有巴士,揚手也可以招到的士。不過對於殘疾人士來說,上學每一個過程都很麻煩,除了要提早出門,中途也可能遇上很多障礙,他們的人生就是充斥了很多不便。

24歲的毛苑婷(Natalie),出入要靠輪椅幫助。即使搭港鐵上學,她都要有心理準備要等多幾班車,因為上落列車都要有職員從旁協助,所以要先和職員溝通好,等多兩、三班車才可以上車已是司空見慣。最麻煩的反而是升降機故障,「有時驚(中環站)部𨋢壞咗,要返去金鐘轉車」。簡單由長沙灣站至香港大學站的26分鐘車程,她就預早了一個小時出門。

12歲的Natalie,腰板還是挺得很直,還是可以跑跑跳跳。(受訪者提供)

小時能跑能跳 中六才坐上輪椅

Natalie從開始學走路時已走得左搖右晃,媽媽察覺有異而帶她去看醫生,才診斷出她患有肌肉萎縮症。Natalie形容,她的病是慢慢地變差,「我不嬲都行到路跑到步,13、14歲開始發育嗰陣(病情)突然犀利咗,咁開始用枴杖,但成日用枴杖都繼續退化,17、18歲就開始坐輪椅」。

小時候能跑能跳,可以跟同學一起上體育堂,反而在青春期理應最活潑好動的時期需用上枴杖,但她卻很樂觀,「我反而好開心嘅唔使上體育堂,可以用時間睇吓書做吓自己嘢。而且用枴杖行路都方便啲」。

14歲起,Natalie便開始要靠枴杖走路。(受訪者提供)

好朋友:她其實是個開心果

她的好朋友Nanor是中學同學,一路看着她雙腿惡化,但從未見過她為此而自憐,「我從沒見過她因身體狀況而發怒或情緒低落,我猜是因為她早就接受了」。

她眼中的Natalie是個開心果,「中二時有一天她來找我,說『你知道我可以跑步的嗎?』我說真的嗎,然後我們在學校走廊跑步,但當然最後是我贏了,因為我畢竟是田徑隊隊員」。Natalie的正面也感染了Nanor,她從不覺得Natalie很慘,也待她如普通人一樣。

Natalie的好朋友Nanor說,她從未見過Natalie因身體殘障而難過。

自小已知殘障 做足心理準備

普通人遇上倒楣事也會抱怨,記者問Natalie為何不曾怨老天爺偏偏選中自己,她想了一想說,下肢殘障的人多數有兩種原因,一種是因為意外而突然喪失走路的能力,這種人較難接受結果,但另一種是像她一樣,從小已經做足心理準備,「我唔會覺得我失去咗啲咩。好似有個人出世天生數學差啲,你唔會好怨天點解數學咁差。我就會咁樣諗自己,我天生行路冇咁叻,所以冇辦法啦,但我其他嘢可以補償」。

說得一口流利英文的Natalie,現正攻讀港大英文系碩士研究課程。

苦讀成港大英文系碩士研究生

Natalie口中的補償,是指學業成績。現時成為香港大學英文系研究生的她,說得一口流利英文,GPA爆4,獲獎學金繼續升學。「我唔會覺得自己比唔起人,我係傷殘,我其他地方都係好幸福呀。」

自小喜歡讀書,中學時更成為圖書館總隊長(Head Librarian),尤愛英國文學。雖然高級程度會考失手,但她苦讀一年副學士終升讀大學主修英文,還不斷地寫小說,現在的她實在是做自己喜愛的事。「我覺得世界上大部分人都不能說,他們正在做喜愛的事,而她就可以這樣說。她知道自己是幸運的。」Nanor補充。

醫生一度預計活不過16歲

樂天的背後,Nanor估計跟她一度被預測只有16年的壽命有關。Natalie曾在加拿大求醫,一名中醫卻突然拒絕再為她診治,原來醫生預計Natalie活不過16歲。「她跟我說她的人生目標就是活過16歲,然後她成功了,所以我猜她為何這樣感恩。」Nanor說。

談及此事,Natalie卻笑了一笑,「當我活過16歲,我而家係24歲,有時諗起個中醫,自己就會笑」。活過了醫生的「詛咒」,她說並未再細想自己距離死亡有多近,活在當下最重要。

對於餐廳經理記得她的喜好,Natalie覺得很warm。

餐廳職員記得喜好 屬校園的小確幸

Natalie的生活尚有不少小確幸。她喜愛港大某間餐廳,因為職員總會記得自己喜歡芝士粉,記者跟她覓食,果然她的盤子裏就出現了芝士粉。店內矮枱甚少,Natalie難以在店內進食,職員甚至會邀請食客搬位。Natalie感激這小小的舉動,「好warm,佢仲會特登斟埋杯水畀我」。

事實上Natalie也時常「唔該」前「唔該」後,只因她深知別人的幫忙並不是必然的,而且她怕問人幫忙,「好似逼人哋唔做唔得咁」,所以別人眼中的小事如開門,她做到的盡量會先自己做。

Nanor說中學時她會陪Natalie上廁所,先推輪椅到洗手間,再抱她起來,她就慢慢自行轉身坐到廁所上。有次Natalie想用自己的力量進入洗手間,Nanor笑問你自己來不會跌嗎,結果Natalie真的跌倒了,但她第一個反應卻是笑了起來,令愧疚的Nanor也一起開懷笑。

Natalie搭巴士時也遇上了好心人,主動為她戴上安全帶。

何謂活出人生? 自己開心就夠

「啲人見到傷殘人士,會覺得我哋好怨天,但其實有多數傷殘人士都係好開心,佢哋係好似正常人咁生活,有唔開心日子、有開心日子。」Natalie說。但自己的人生日後就被雙腳限制了,不會不甘心嗎?「正常人可能覺得要跳降落傘、玩飛船嗰啲先係live life to the fullest,但我覺得我自己開心,有屋企人、有朋友,自己會出吓去食吓野,生活已經好滿足。」縱然有很多的不便,不過Natalie也全不計較,她最想活得像霍金一樣,能為世界作出一點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