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神奇女俠真的是亞馬遜女戰士？

美國電影《神奇女俠》最近上畫，引起不少觀眾對亞馬遜女戰士傳說的好奇。雖然坊間有不少人都藉機介紹古希臘的亞馬遜人，但並非十分完整。亞馬遜人與希臘神話究竟有着怎樣的故事？

在今日電影、劇集、和遊戲等不同媒介中，我們都常看到希臘神話和歷史故事的身影。這些創作都滲入了現代人的想像與穿鑿，本也無可厚非。我們就此介紹此電影與古歷史傳統的一些差別。

亞馬遜真的都是女人？

電影提到神奇女俠屬於亞馬遜民族（Amazons）。亞馬遜人在古希臘傳說中確實是個有名的傳說，且是個全女性的民族。「她們」有別於其他地區的民族，女性都是戰場上的勇士，甚至被稱為「男人殺手」（androktona）。在古希臘歷史學家斯特拉波（Strabo）的記載中，亞馬遜族沒有男人，部族唯一延續後代的方式，是在每年春天的兩個月間，與鄰近的加加爾族（Gargareis）一起在山上居住和交合。

斯特拉波的記述理所當然地令人認為，亞馬遜人是一個全女性的民族。但斯特拉波生於公元前後之交，他的記述與古代亞馬遜人未必相乎。估計完成於公元前八至七世紀的《荷馬史詩》，提到亞馬遜人時稱她們「與男人平分秋色」（antianeira），並未準確形容此部族的傳統。在古希臘作家的記述中，亞馬遜人可能建立過不少城鎮，說明「她們」可能甚至不只是一個部落，而是已發展成頗具規模的文化。即便她們只是個簡單部族，若完全沒有男性在內也很難以想像，更何況她們有可能是個頗大的民族。

因此，比較合理的想法應是，亞馬遜族是一個女權社會。希羅多德的記述曾提到，斯基泰人（Scythians）曾經誤認亞馬遜族為男人，可見他們可能只是性別特徵不明顯，猶如「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故此，有可能在以訛傳訛之下，成為「只有女人」的部落。

神話與亞馬遜人

在電影中，希臘的戰神阿瑞斯（Ares）作為反派，是亞馬遜人的敵人。但傳說中的亞馬遜人卻是希臘戰神阿瑞斯所生的女兒後代，其部族世代拜祭阿瑞斯。不過話雖如此，亞馬遜人所尊崇的真的就是希臘人所說的阿瑞斯嗎？根據多方記載，亞馬遜人並非希臘人，但為何他們會崇拜希臘的神祗？而且一個女性部落，為何會崇拜一位男性神祗？

事實上，古希臘作家為了方便讀者理解，有個論述的傳統習慣——借用希臘的神祗名稱，去稱呼功能相對應的外族神祗。希羅多德的記載，就多次以「宙斯」去表示其他部族所拜奠的司掌天空或雷電之神。故此，希臘人記載亞馬遜人拜祭阿瑞斯，也許只是當地司掌戰爭之神，並不一定就是希臘文化中的阿瑞斯本尊。亞馬遜既然是一個以武勇聞名的部落，拜祭一個司掌戰爭的神也甚為正常。

此外，故事還提到「只有神可以殺死神」這個講法。但古希臘神話中其實連「神也不能殺死神」。在希臘世界中，神的另外一個稱呼為「不死」（athanatoi）——無論如何也不會死。即使像宙斯打敗了他的父親克洛諾斯，也不能殺死他，只能將他困在比地獄更底下的「塔耳塔羅斯」（Tartaros）。

另一點有趣的是，女主角神奇女俠的名稱「戴安娜」（Dianna）並非希臘神話中的名字，而是出自羅馬神話。羅馬的諸神多繼承自希臘，故此「Dianna」也有一個對應的希臘名字——阿提蜜斯「Artemis」，即希臘的「狩獵女神」，以及後來兼掌的「月亮女神」。傳說中亞馬遜女戰士以騎馬善狩著名，以此為名亦有一定道理。

亞馬遜人精於語言？

電影中的神奇女俠通曉多種語言，似甚有語言天份。評論家馮睎乾一篇名為《《神奇女俠》觀後記》的文章中，引述希羅多德的故事指「亞馬遜女人確有語言天才」。然而，這只是斷章取義的說法。馮氏引希羅多德「女人的語言，男人學不懂，但男人說的，女人明白。」。根據希羅多德的完整記述，亞馬遜人並未有明顯的語言天份：

「當時，男人無法理解女人的語言，但女人卻掌握了男人的講話；及後，雙方可以互相理解」。

希羅多德的描述頂多只是說明亞馬遜人學習速度比較快，事實上男人後來也學會了她們的語言，兩者可以互相溝通。而且希羅多德在故事的後段還加插了一段話：

「薩爾馬提亞人的語言是斯基泰語，但不是古老純正的，因為亞馬遜人從未正確地學好。」

文中提到的薩爾馬提亞人（Sauromatai）是亞馬遜女人與斯基泰人相交後生出的後代。希羅多德指因為亞馬遜人說不好斯基泰語，故此他們的後代也從來說不好斯基泰語。這更可以說明，亞馬遜人的語言能力也只是「半桶水」，何以附會成有「語言天份」呢？閱讀歷史，實不宜斷章取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