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秘技】把事情寫低的神奇力量

美國總統特朗普辭退前FBI局長科米（James Comey），進一步加深勾結俄羅斯的嫌疑。科米出席國會聽證會作供，指特朗普多次與他單獨會面，提出不合理，甚至可能是不合法的要求。科米能夠鉅細靡遺列出談話內容，是因為每次會面之後立即寫低。

聽證會成員問他因何有備而戰，科米解釋，他覺得特朗普的行為不尋常，質疑他的人格，擔心有朝一日他可能講大話。他們的對話沒錄音，口同鼻拗，信邊個？一個憑記憶，一個話自己立即寫低。

年輕人問企管人有什麼成功要訣，答案一是老生常談，講完等於無講；一是情況和條件不同，並不能一概而論。不過有一項要訣我認為能夠經得起時間考驗，一百年前適用，一百年後都適用，是寫低。沒聽錯，是把事情寫低。原因很簡單，我們的記憶並不可靠。我們的腦袋一視同仁，無用的東西記不着，救命的東西同樣記不着。回家坐車時出現燈膽時刻，興奮非常，吃過晚飯，看完電視，怎想再也想不起。

一枱八個人食西餐，前菜加正餐加甜品，侍應兩手空空，神氣地自誇記性好，豈料出菜時刻亂籠，這情況遇過沒有？我信不過別人的記性，也信不過自己的記性，所謂記性好，是幸運。不寫低的事情，放入腦袋之後，不消一會便蒸發，這是不能改變的生理定律。

我是相信寫低的人，任何時刻準備跟像穿窿水桶的腦袋作戰。iPhone最常用的功能，是Notes，行到邊，身上總有iPhone，有殺錯，無放過，寫低。但總是嫌做得不夠好，太多漏網之魚，應該寫低而沒有寫低，最後承受後果。我的燈膽時刻多數出現在跑步的時候，很多時跑完入屋做的第一件事，是入房找紙筆。30年前大學畢業後，開始養成寫日記的習慣，十年前今日發生什麼事，不記得，但我可以查。

日記主要記下客觀事實，沒仔細記下當時的情緒背景，今日回看歷史，受制於今日的演繹。我們的記憶其實是重構想像，而不是重看史實。腦海的所謂紀錄片，實在是以今日的認知，重拍歷史的一段戲。

我們選擇性地記住某些事，忘記某些事，重拍過程受今日的我影響，包括不斷在變的價值觀。我們不肯承認，價值觀原來不斷移動，今天的我改寫昨天的我。

寫低，還有另一種意義。擔任電台主持的時候，留意到曾智華每次帶一疊手寫的東西入直播室，類似講稿，但電台節目節奏非常快，三個人眼望眼不停說話，沒機會低頭看東西，這些講稿似是多餘。有一次忍不住問曾智華，為什麼寫講稿？

曾智華的答案我一直沒有忘記，他寫講稿不是為了做節目的時候讀出來，而是做節目前整理自己的思路，腦裏面的東西很多時太零碎，寫低的功能是加深印象，過程中加進條理。一個做電台三十幾年的老行尊，每次做節目前仍然寫低想講的東西，我非常感覺到寫低的重要。

寫東西必須專注，嘗試一面想一些東西，同時寫另一些東西，極少人擁有這種一心二用的能力。專注很多時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法，21世紀都市人的最大挑戰，是接收太多資訊，但全部水過鴨背。願意停下腳步，拿起紙筆，很多難題變得不難。

除了記憶，腦袋的另一功能是思考，把某些事情寫低之後，便不用記着，騰出腦袋的容量用來思考，或可提升思考能力。寫低製造神奇力量，事情變得清晰，因為寫低的時候，我們其實在測試邏輯。把不合邏輯的東西寫低，篤眼篤鼻，我們渾身不自在，立即改正。就如曾智華的寫稿習慣，寫低是一個邏輯預演，我的看法是什麼，讓我寫下來之後便知道。

這篇文章不是在電腦或手機寫，是用原稿紙和原子筆。十幾年，這習慣改不了。懶學中文輸入法是明顯的原因，不過我真的喜歡把文字寫在紙上的感覺。記者問作家Paul Theroux為何堅持用紙筆，他說，寫東西的速度正好配合想像力的速度。對，我也喜歡寫低的速度感。

【編按：本文原載《01周報》，原題：「寫低的神奇力量」，本博文題目由博評編輯所擬。】

（本文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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