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為何兒時的施永青,沒有患上抑鬱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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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陸志文

施永青在AM730所寫的文章「為何這麼多的學生都感到抑鬱?」在坊間引起很大的迴響,但大多是負面的;有人批評施永青不明白這一代人的難處,用現代術語,就是「堅離地」,古語則是:「何不食肉糜?」

實情是不是這樣呢?本文從另一角度分析施先生所寫關於「抑鬱症」的一系列文章(包括上文及「家長.學校.誰責任更大?」、「要教會孩子為自己打分」、「兒時就被迫對『知識』進行反思」、「去野外學習勝入讀名校」),探討施先生為何在惡劣的環境下長大,為何沒有患上抑鬱症?

1.接受現實,不作無謂鬥爭

施先生生長於貧窮家庭,小時候的施永青,連與同學交換聖誕卡的經濟能力也沒有,看到別人吃話梅,也只有吞口水的份兒;但施永青的父親對他說:

同學每天都見面,不用把聖誕卡寄來寄去。

意思是,我們這些低下階層的人,實在不用拘泥於繁文縟節,應生活得平實點。

但還看這一代的父母,有條件沒有條件也要給孩子付首期買樓,令孩子容易好高騖遠,存有不切實際的期望。但施永青的父親不是這樣,他知道自己貧窮,並承認自己貧窮,安於現實。唯有接受自己的家庭背景,不與富二代比較,不作無謂的內心鬥爭,這樣才不會患上抑鬱症。

(AM730施永青文章擷圖)

2.培養生存動機

大腦有一種神經傳導物,叫多巴胺。當我們的期望得到滿足,大腦便會分泌多巴胺,促進神經元的連接,我們便有一種很爽的感覺。多巴胺會推動我們重複某些行為,令渴望得以滿足。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生命力,推動我們去滿足生命所需。

但還看今天的孩子,他們所走的每段路、每天的生活都被父母規劃,失去了對生命真正的渴望。今天的孩子容易不快樂,因為不知生存為了什麼?如果孩子能夠與多巴胺的躁動連繫上,便會知道心底的渴望,便能夠經歷生命的脈動。逆境不可怕,最可怕是人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施永青能夠與生命的動力連繫,雖然童年的施永青沒有一嚐話梅的機會,但他沒有放棄,他知道只要自己的經濟條件有改善,便可嘗到話梅的滋味。所以,逆境並不會引致抑鬱,與生命的動力──多巴胺失去連繫,才是引致抑鬱的真正原因。

3.尋找生存空間

現在的所謂怪獸家長,動不動便投訴老師或向教育局投訴,錯的永遠是別人而不是自己和的孩子。當我們把多巴胺都花在投訴和埋怨別人,便會在大腦建立了怨咒的網絡;每想到世間的不公平,就只會自怨自艾。

施永青說:

我讀書的時候,香港的教育制度比今天的更不合理。中學有會考,小學也有會考,學校多採用金字塔式的淘汰制,只有極少數人可讀大學,怎會沒有壓力?當時的老師不但可以臭罵學生,還可以進行體罰。若讓家長知道自己給老師罰,只會惹來同罪再罰。

面對這種不公平制度,他沒有花上大部分精力去批判制度的不是,反而努力去尋找自己的生存空間。

施永青另闢奚徑,

我們一班野孩子,經常一併行動,以免被人欺負。我們爬山涉水,去尋找小溪的源頭。我們在沒有照明的情況下,爬入戰時留下的地道中探索。我們攀登每一個區內的小山峯。每一處新的地方,我們要衡量風險,並訂好回程路線。我們得經常審視自己的處境,觀察形勢,作出判斷。如是令我掌握了學習的最基本模式─觀察、分析、判斷與推論。
只有極少數人可讀大學,怎會沒有壓力?(資料圖片)

4.腳踏實地做人

任何改變都不是一蹴而就,孩子除了要積極學習解決問題的方法,更要對人生的改變步伐有一定的認識,知道凡事不是不可改變,但往往需要時間。是這種踏實的人生態度,令施永青不容易患上抑鬱症。

現時的學生之所以會出現精神問題,並非社會給他們的壓力大了,而是社會令他們對現實世界有幻想,以為這個世界實在太完美了,以至他一接觸真實的世界時,就處處感到失望,精神不斷地受挫折,感到十分沒趣。

現今的年青人接觸外面世界主要靠互聯網,並沒有切身的生活體驗,沒有吃過什麼咸苦,以為任何事都可以為所欲為,卻不知道任何事情都要按部就班。施永青沒有患上抑鬱症,是因為他對世界不存幻想,腳踏實地做人。

5.為自己而活

現代父母太關心自己的子女,其實是害了自己的子女。施永青說:

為了增加子女將來進入名大學的機會,很多家長都急不及待地為學生安排各式各樣的課外學習。學了鋼琴仍不夠,還要學第二樂器。學了游泳仍不夠,還要學跆拳道。學了演講仍不夠,還要學寫作。學了普通話仍不夠,還要學法文。

給父母牽著鼻子走的孩子,只會為父母而活,而不是為自己而活。原本學習就是一個改善生命的過程,理應會促進更多多巴胺的分泌;但現在的孩子什麼激素也感覺不到,只感到疲累和厭煩。沒有多巴胺驅動生命,會很容易患上抑鬱症的。

6.建立自己的價值系統

在筆者成長的年代,有各式各樣的長輩──有的平平淡淡過一生,卻秉持做個老實人;有些人很有錢,卻很優雅、很有文化;有些為孩子默默耕耘,卻從沒吐出半句怨言。但還看今天的父母,卻只有單一的文化,就是眼中只有錢──賺得多錢才算成功,窮則是失敗者。在這單一文化長大的孩子,是很容易患上抑鬱症的。

但施永青不是這樣,

在我愈來愈感到抑鬱的時候,突然靈光一閃,我忽然明白了為何我的分數這麼低。原因很簡單,就是老師打錯分。可不是嗎?以默書為例,其實每天我都默對了不少;只是老師每錯一個字扣五分,我錯多過20個字,就零分;但如果一個字值五分,只要算一算我默對了的字,我的得分何止一百分呢?!老師沒有理由只計我默錯的字,不計我默對的字?想通這一點之後,我的心情驟然豁達起來,原來分數只是老師的主觀評價,我自己可以為自己另作客觀的評分。
現在的孩子只感到疲累和厭煩,沒有多巴胺驅動生命,會很容易患上抑鬱症。(視覺中國)

7.懂得尊重生命

施永青在學校讀書不成,經常轉校,但他不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

經過一段時間之後,我逐漸找到方法適應學校的生活,只是學校無法適應我。結果,我讀了三間小學,兩間中學,當然沒有機會讀大學。不過我沒有後悔,因為在不合理的教育制度的壓逼下,反而促進了我對知識的反思,令我找到毫不費力的自然學習法,一生受用。後來,我讀《道德經》,發現老子有『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的說法,覺得正是我兒時的恰當描述。

「鄙」者,就是生命的本來面目,是指樸素的生命。「眾人皆有以,我獨頑似鄙」,就是指別人可能擁有很多,但我擁有的卻是生命的本來面目。抑鬱症是情緒問題,也關乎生命異化的問題;當一個人感受不到生命的躁動,便容易感到抑鬱症。一個懂得尊重生命的人,是不不會得到抑鬱症的。

8.對生命要講道理

患上抑鬱症的人,不是對自己過分苛刻,就是把別人的說話奉為圭臬。但施永青對自己的要求卻十分合理,

老師會埋怨,我沒有好好記住他教我的東西。我想,這或許是因為他教我的,我還未有真正理解得好,如果他真的令我恍然大悟,那我真是想把他忘記也不容易。因為,一旦所教我的已與我既有的知識相聯繫起來,那就會變成我的認知系統一部分,誰也沒法再撬得走。

施永青續說:

腦系統能接受的就接受,腦系統不能接受的,我就視之為不適合我的東西,忘記了也不會有損失。我不會硬把別人認為有用的東西塞到自己的腦裏去,以免down機後,從此失去天人合一的能力。

9.以親身行動累積第一手經驗

現代人想得太多,卻行動太少,這對多巴胺系統非常不利。我們習慣思前想行,收集一大堆資訊,卻仍然不了最終決定。大腦的運作不是這樣的,大腦不怕我們犯錯,它透過多巴胺的分泌程度,辨識那個方案最為有效。那些經常產生多巴胺分泌的方案,大腦會偏向採用;沒有多巴胺分泌的方案,相關的神經連接會漸漸淍零。

但大腦要有效運作,我們必須常常行動,讓大腦可以根據數據判定什麼是可行方案,這樣生命才能有效運作。所以我們需要行動,累積第一手經驗。施永青說:

我先是自行觀察,自發研究;後來主動去圖書館找相關的資料。我首次意識到「天書」與「人書」的區別。我的知識皆來自自然,所以自然等如是一部天書。而人寫出來的書只是別人讀天書(觀察自然)的體會記錄。這只能算是二手知識,不可盡信。

施永青所說的「天書」與「人書」,便是第一手經驗與第二手經驗的分別。別人的二手經驗所寫成的「人書」,大腦是沒有辦法辨別其真偽的。唯有親身經歷才能促成多巴胺分泌,並且讓大腦的統計系統有效運作,這才是有生命力量的「天書」。吸收大量的二手知識,只會讓大腦變成雜架攤,卻無助於應世。懂得應世,才不會患上抑鬱症。

最後筆者想指出,抑鬱症當然關乎快樂的問題,但把焦點放在血清素這種快樂荷爾蒙之上,其實是弄錯焦點。我們其實無力令自己快樂的,愈想令自己快樂,卻實踐不到,只會令抑鬱越陷越深。但當我們把焦點放在多巴胺之上,學習如何提升解決問題的能力、如何發揮原有的生命動力,快樂有時會回來探訪你,因為你善待和照顧好自己的生命。

筆者不知施永青先生是否一個快樂的人,但他澎湃的生命力,是身邊每一個人都可以感受得到的,他或許擁有很多多巴胺。

施永青沒有患上抑鬱症,是因為他對世界不存幻想,腳踏實地做人。(資料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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