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揭發者|香港城市美學失蹤事件簿

撰文:胡恩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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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恩威專欄|奇妙的揭發者

第一章:歡迎來到「障礙賽現場」——中環篇

站在中環皇后大道中,你會誤以為闖入了一場現代藝術展:鏽跡斑斑的鐵欄杆以詭異的角度延伸,彷彿在跳一支即興的探戈;路標牌像被打亂的麻將,中英文疊加、字體大小不一,考驗着遊客的視力和耐心;行人道上突然冒出的防撞柱,則像極了「大家來找碴」遊戲的現實版。一位金髮遊客盯着「請勿進入」與「歡迎光臨」並存的招牌喃喃自語:「這到底是邀請還是警告?」

更幽默的是,這些設施的「實用性」堪比雨傘當陽傘——勉強能用,但總讓人哭笑不得。為防止行人亂過馬路而設的曲折圍欄,長度足以繞行半個街區,結果是疲憊的上班族寧可冒險跨欄,也不願體驗這齣「市政鐵人三項」。一位推嬰兒車的媽媽苦笑:「推車轉彎比考駕照還難,這大概是香港獨特的親子障礙訓練營。」

第二章:美學失蹤事件簿——誰殺死了城市品味?

銅鑼灣的霓虹燈曾是香港的驕傲,如今卻被一堆審美崩壞的公共設施取代:斑馬線褪色成「隱形密碼」,垃圾桶長得像抽象派雕塑,公園長椅則以「反人類躺平設計」聞名——斜度精準計算到讓你想坐卻坐不穩。這一切,彷彿有隻無形的手在玩「市政俄羅斯方塊」,只管堆疊,不管消除。

諷刺的是,政府每年花巨資「優化市容」,結果卻是更多格格不入的裝置:某區耗資百萬的藝術圍欄,被市民戲稱「外星人遺跡」;路邊花槽的鮮花永遠以「最凌亂的繽紛」示人,像極了強行擠出微笑的疲憊臉孔。一位設計師朋友毒舌總結:「香港的公共美學,就像用美圖秀秀P過的證件照——勉強能認,但處處透着彆扭。」

第三章:市政「三不管」迷宮——當食環署遇見康文署

這齣荒誕劇的根源,得從2000年市政局解散說起。當年為了「精簡架構」,市政服務被拆解成食環署、康文署等多頭馬車,結果卻是九龍城寨的幽靈重現:垃圾清理歸食環署,公園長椅歸康文署,路牌歸運輸署,圍欄歸路政署……每個部門都像堅守領地的貓,誰也不越雷池半步。

於是,你會在尖沙咀看到這樣的魔幻場景:食環署剛清完垃圾,康文署的園藝工程又落下樹葉;路政署修完地磚,水務署隔天開挖檢查水管。市民戲稱這是「永動機式施工」——不是正在維修,就是在準備維修。更荒謬的是,當遊客詢問某條路的方位時,三個部門可能給出三種答案,因為「路標系統更新進度不一」。一位退休公務員私下吐槽:「這就像一家餐廳,廚師管炒菜、服務員管擺盤、清潔工管收碗,但沒人負責菜好不好吃。」

第四章:深圳上海的「鏡子」——我們落後了什麼?

跨過羅湖橋,深圳福田區的街道像被強迫症患者打理過:統一字體的路牌、隱形化處理的電箱、與綠化帶融成的垃圾桶,連樹坑的鋪石都排列成幾何圖案。上海靜安區的「城市細化管理」更讓港人汗顏:每500米設一名「路長」,手機APP實時上報問題,從積水到招牌歪斜,24小時內解決。

反觀香港,我們還在用傳真機時代的思維管理5G城市:申請更換一個破損路牌需經過8個部門審批,等核准下來,隔壁商場都拆遷了。更致命的是美學標準的缺失——上海有《街道設計導則》規定色彩與材質,深圳設「城市傢俱標準化清單」,而香港的規範還停留在「耐用就行」。一位內地遊客一語道破:「香港街頭像拼湊的舊衣裳,雖然料子好,但剪裁太隨心所欲。」

第五章:改革處方箋——給城市一場「中西醫結合療程」

新一屆立法會不如推動三場外科手術級改革:

1.⁠ ⁠乎合常理的城市美學

借鏡內地「區長制」,在十八區設跨部門統籌官,手握預算與決策權。與其讓運輸署用灰色鐵欄、康文署用綠色鐵欄,不如統一設計「可拆式模組化圍欄」,平時是導覽牌,節慶時掛燈飾,災難時變疏散指引——這才是智慧城市該有的樣子。

2.⁠ ⁠啟動「路標字體革命」

聘請(不是價低者得那種)設計師開發專屬香港的公共標示字體,消滅現在路牌上宋體、黑體、楷體混戰的慘狀。別小看字體的力量:紐約地鐵換用Helvetica後,投訴率下降18%。

3.⁠ ⁠推行「真實垃圾回收系統」

將垃圾站改造成像便利店的亮麗空間,結合APP積分獎勵。首爾試過後,回收率飆升40%。與其讓食環署員工追趕「垃圾蟲」,不如讓市民主動成為「清潔特工」。

第六章:從剪斷一條鐵絲網開始

香港的市政困局,本質是一場權力與美學的角力。當我們感嘆「舊時市政局至少會把郵筒漆成維多利亞綠」時,其實是在懷念一種對城市尊嚴的堅持。與其等待奇蹟,不如從剪掉一條多餘圍欄開始——就像巴黎市長說過的:「當一座城市敢於拆除障礙,才真正擁抱了未來。」

下次當你在灣仔看見那排扭捏的防撞柱時,不妨想像它們變成帶充電座的花架;當你困在銅鑼灣的圍欄迷宮時,默念這或許是香港覺醒前的最後一場荒誕夢。畢竟,這座曾用獅子山精神創造奇蹟的城市,總不該被幾根鐵欄杆難倒吧?

作者胡恩威是全國港澳研究會會員,江蘇省政協委員,進念.二十面體聯合藝術總監暨行政總裁。

文章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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