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觀點】自立要講金——貧窮 就註定是「社會失敗者」?

撰文: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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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什麼時候開始,你是自主?由小時候的世紀大騙案——讓父母「幫你保管」新年利是,到有獨立經濟能力時外出吃飯由你結帳,或者將賺來的錢請家人去一趟旅行、替家居添置家具……要由心感到自主,似乎卻離不開一個物質又實際的「錢」字。

每月賺取的工資,又足不足以讓你活得自主?(資料圖片/周穎瑤攝)

明明是在努力工作,賺的錢卻只夠填補日常開支,不足以上車買樓、玩樂享用,大概是不少港人的煩惱。肯雅憲法學者Yash Ghai形容「貧窮不單止是缺錢或者零收入,廣義的貧窮指的是被褫奪活出尊嚴的能力」。對比起受困於瘟疫、天災與戰爭地區的貧民而言,香港生活面對的問題未必是日復日的生命威脅。在香港,貧窮,特別是在職貧窮的問題卻一直存在,根據扶貧委員會2016年的統計顯示,全港現時有995,800的貧窮人口,是整體人口的14.7%,當中,在職貧窮有200,700戶。香港的貧窮是相對於我們生活的社經背景所衍生貧富懸殊、財富過度集中在小部分人身上的問題。貧窮的「罪責」不再規限於個人問題——「懶唔懶」、「努唔努力工作」,反而是社會骨子裡的結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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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村至城市,集體變個體

結構性貧窮亦與社會勞動力結構的轉變有關。無可否認,自主的意識浮現,令社會從集體愈來愈走向個人化。將這個抽象的概念說白一點,就是由大的擴展家族(三叔二姑姐表姨媽),變成小的核心家庭(父母兄弟姐妹)為中心。家庭結構的轉移跟城市都市化的進程有密切關連,從前務農為生的鄉村生活注重勞動力,家裡有多少個男丁就有多少人可以「搵飯食」,這樣的家庭模式到7、80年代的工業社會仍然奉行。不過,自1981年起,香港的家庭數目雖然由120萬戶翻倍上升至2016年的250萬戶,但家庭的平均住戶人數卻由4人跌至3人,這個現象亦吻合一般生育率的下降數字(1981年的生育率為65.2,2011年為33.6),反映踏入後工業社會,家族生活已經不再主流,「多人」甚至會增加家庭的成本(生育、生活開支),但「多一對手」卻未必可以多賺一份錢,因而促生更多小家庭,這正是知識型經濟社會的一大特質。

對比起農村以及工業社會而言,「家族」的作用以及影響力相對減弱。舉例說圍村是一個完整的生活系統,宗族內生活的人依靠圍村內的私塾獲取資訊,現代卻不然,互聯網和智能手機的出現更進一步擴闊獲取資訊的渠道,活動的空間由「私塾—集體」變成「手機—個體」,私塾不再是唯一的資訊渠道,個人擁有更大的控制權與自主權,從「無得揀」變成「有得揀」,因此不需要依附家族取得社會優勢,而學懂自立便成為個人能力的本錢。例如01社區的【單身女讀白】報道中,兩名女生便以搬家的途徑嘗試獨自生活,學懂自立,質疑集體生活褫奪「獨立」的空間。

三十而立?

當社會的意識已經改變,但個人的生活資本又是否足以支持這種生活形式的改變?在北歐三國(瑞典、丹麥、芬蘭),青年平均會在19.6、21以及21.9歲搬離父母,展開獨立生活。不過根據香港青年協會2010年的一份調查報告顯示,有63%的18至39歲受訪者仍然與父母同住,受訪者同時表示是基於缺乏經濟能力而不打算獨立生活,反映經濟條件是影響獨立生活的一大阻力。

北歐三國的青年平均會在21歲開始獨居,自立生活。圖為瑞典學生在首都的畢業巡遊。(網上圖片)

諷刺的是,在香港從事低端技術的工作甚至比高端技術的有更好的薪酬待遇,反映香港缺的不是人才,而是市場。在香港從事餐飲業的洗碗工作,一個月的薪酬可達17,000元,已經比本港入息中位數的15,500元高出約1,500元。在香港社會沒有足夠資源吸納人才的情況下,一方面令掌握高端技術的知識階層流走,令勞動市場向下流,另一方面亦令其餘掌握高知識的勞工失去經濟自主的可能,個人的價值,即賺取的工資全由市場決定,難以自立。

由經濟條件直接連帶影響的因素,是改變住屋環境條件的能力。單身女讀白中的兩位女孩想要出走獨立,結果變成與屋主共居,與陌生人分享居住空間。共居又是否屬於這一代年輕人的理想生活方式?就結果而言是與「獨立」、「自主」的初衷相反,因為共居只是一個節衷的解決方法。這樣的社會現實亦同時反映在基層的居住情況上,當市中心的樓價成本愈來愈高昂,低收入者只可以愈住愈遠,以節省生活成本。不過,根據香港01在2016年的報道顯示,即使是偏遠地區如洪水橋、元朗、屯門等地,由於遠離市區,房屋租金相對廉宜,是不少基層的首選。由於房屋需求大增,這些偏遠地區的租金相繼上升,單次升幅更可達16.7%,令基層市民寧願住市區的劏房、兇宅也不願意落戶偏遠地區,反映在沒有經濟能力的情況下,市民根本沒有選擇,亦遑論在現況下講求奢侈的自立,凡此種種,都並非一個健康社會的徵象。

愈住愈遠,愈住愈偏,騎牛上班,或許真的是解決百物騰貴,自立的「良方」。(黎素婷《 平行時空的屯門 》改圖)

當社會大眾對「自立」有迫切的現實需要,社會環境又能否配合大眾思維的進程發展?如果自立的定義必須透過賺取的金錢才得以量化,就現階段看來,社會不能避免只會繼續出產更多三十而不立,如親建制人士周融言及的「社會失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