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鞍華獲威尼斯終身成就獎 香港電影能否續放光芒?

撰文:評論編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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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屆威尼斯影展將於9月舉行,大會宣佈將頒發金獅終身成就獎予香港女導演許鞍華,為2010年吳宇森以來第二位榮獲同等殊榮的華人導演。年屆73歲的許鞍華自七、八十年代在香港電影新浪潮中冒起,曾以多部反映社會現實及女性角度的電影引起海內外迴響,更於2011年憑着《桃姐》角逐金獅獎。許鞍華代表的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期,其所得的終身成就獎亦代表了香港電影的國際地位及成就,然而在許鞍華之後,港片又可否再接再厲,繼續在國際影壇上綻放光芒?

許鞍華為香港典型的戰後嬰兒,1947年出生於遼寧鞍山,父親為國民黨文書,母親為日本人,可想而知,此家庭成份不容於當時的新中國政權。其雙親千里迢迢南下到此南海一隅避秦,許鞍華亦因此得到英語教育,就讀聖保祿學校並於港大主修英文及比較文學,再負笈英國倫敦電影學校修讀電影。擁有此學歷及背景,許鞍華成為他日香港電影業的中流砥柱,自然不過。

當年《投奔怒海》因政治問題,在內地和台灣同樣被禁。(電影劇照)

既反映社會 亦手法破格

回港後許鞍華先成為名導胡金銓助手,後加入無綫電視成為編導。當時香港電視工業極為發達,無綫、麗的、佳視三足鼎立,無綫亦被喻為眾多名導及電影巨星的木人巷,孕育了嚴浩、杜琪峯、譚家明、王家衛一代新浪潮導演。當時香港正值六七暴動後,麥理浩來港推動的一系列新政,社會言論空前開放,戰後嬰兒擔綱的社會運動方興未艾,許鞍華亦首次涉足反映社會現實的影視作品,如廉署宣傳片《ICAC》。

許鞍華在無綫時期亦獲大量空間,以新式破格的拍攝手法製作藝術成份極高的《奇趣錄》、《CID》、《北斗星》等,奠定其1979年首部執導,實驗色彩極強的《瘋劫》,開創出當年的新浪潮先河。許鞍華後來轉投香港電台電視部,亦在《獅子山下》拍攝的16厘米電影作品《來客》,講述七十年代末大量越南船民於陷共後蜂湧來港的寫實作品,成為其「越南三部曲」之首。

許鞍華早期最出色作品,要數到1982年的《投奔怒海》,講述越共治下越南人民遭受紅色恐怖及貧窮煎熬的慘況。由於當時香港正值前途談判,此部電影為普遍恐共的港人造成相當大震撼,為本港難得充滿政治隱喻兼反映當時社會人心浮動的寫實之作。後來許鞍華的風格漸走多元,有改編民國作家的電影如《傾城之戀》、《半生緣》、《黃金時代》,又有武俠片《書劍恩仇錄》、靈異片《幽靈人間》等作品。

許鞍華現時有兩部金像獎大滿貫記錄的電影,一部是《女人四十》,另一部是《桃姐》。(《女人四十》劇照)

與社會土壤息息相關

不過許鞍華最擅長的仍是講述社會邊緣弱勢群體的寫實電影,如《千言萬語》、《天水圍的日與夜》、《天水圍的夜與霧》,以及女性角度出發的《女人四十》、《姨媽的後現代生活》、《得閒炒飯》、《桃姐》等,其中以《女人四十》及《桃姐》最為成功,橫掃當屆各個大獎,為女主角蕭芳芳、葉德嫻榮登影后寶座。《桃姐》一片更得到國際青睞,獲得意大利平等機會委員會頒發平等機會獎。

許鞍華的發跡史,恰好是香港電影發展及蜚聲國際的歷史,更是正正與香港社會及文化的黃金時期同步。許鞍華如今榮獲金獅終身成就獎的殊榮,正為其「收成期」的巔峰,然而許鞍華本身的成功,亦與當年香港及國際的政治、社會局勢息息相關。1949年大量精英及人才湧港,為香港的多元發展提供條件,繼又有英國殖民政府在大型社會騷動後洗心革面,改革半專制的殖民體制,皆為其當時的時代背景。

當時香港社會空前開放,本土意識深植的戰後嬰兒初露頭角,龐大創意蓄勢待發,加之其時電視工業亦正值最蓬勃時期,為新一代電影人提供重要平台及跳板,先可誕下新浪潮一代。凡此種種皆是天時地利的因緣際會,斷非一人自稱辛辛苦苦的白手興家方可享得今天的「收成期」可以一言概之。無視當時的社會時代背景,對不同世代的人妄下評論,自然捉不着問題的肌理,最終也淪為指摘漫罵,無助溝通。

對晚年的老人家而言,子女能在身邊陪伴自己已是最大的幸福。(《桃姐》劇照)

製造非香港、特色漸褪色?

然而今天的影視生態又如何?無綫電視長年壟斷,新興競爭者難以望其項背,但無綫卻故步自封,作風日益保守扼殺創作空間。2013年王維基申請香港電視廣播牌照,卻遭梁振英政府以「一籃子因素」為由封殺,亦對創作的空間造成打擊。電影業自從合拍片成風後,重心愈見北移。北上發展本非問題,但製作多少用港人班底,能否展現香港本土特色,抑或令香港電影日漸褪色甚或沒落?今時今日能拍出如《投奔怒海》者可謂天方夜譚。

不過縱然香港電影業不斷萎縮,近年新興電影人卻不再視大陸市場為目標,反而重新紮根本土,近年都拍出了不少口碑極佳的電影。如《翠絲》講述跨性別人士的爭扎、《淪落人》描寫行動不便的獨居長者與菲傭之間的主僕之情,以及最近的《叔.叔》道出同志長者的秘辛、全片皆在屯門取景的《幻愛》反映精神病康復者的問題,風格雖與許鞍華各異,然而卻承襲其拍出社會邊緣弱勢群體的主題。

在今天的社會背景,香港電影要重返八、九十年代的盛世無疑是好高騖遠,然而縱使時勢再艱難、世道再惡劣,仍有一班有熱誠的電影工作者努力不懈,傳承上一代電影人打下的金漆招牌。只要能觸動人心的作品,自然是好電影,不然再多的殊榮或收成,也是脫離社會現實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