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爾巴喬夫的共同歐洲家園夢

撰文:倪文迪
出版:更新:

戈爾巴喬夫在1985年3月11日成為蘇聯最高領導人之時才剛過五十四歲生日。彼時蘇共在不足三年內三任總書記皆在任內逝世,政治局以及黨中央在一天之內全票通過任命戈爾巴喬夫,自然不無年輕活力的考慮。那時對頭美國的總統列根七十有四,英國的戴卓爾夫人也近六旬。

致力挽救國家經濟的戈爾巴喬夫,上任後即緩和與美國軍備競賽。由1985年的日內瓦峰會、1986年的雷克雅未克峰會,再到1987年與列根在美國首都華盛頓簽署《中程飛彈條約》,銷毀及承諾不再生產中程彈道導彈。及後老布殊上任,戈爾巴喬夫亦積極與其建立關係,促成美蘇兩國能夠完全走出敵對關係。

結束與美國競賽 不介入東歐東德

1989年東歐掀起示威浪潮,加上柏林圍牆開始阻止不了東德人西逃,當時歐美領袖最關注的問題只有一個——蘇聯會否出兵武力鎮壓。令不少人意外的是,由波蘭、匈牙利以至東德,戈爾巴喬夫都堅持了不派兵鎮壓。他的自決論標誌着布里茲尼夫主義的結束,並間接令兩德能夠在不流血的情況下結束四十多年的分立局面,和平完成統一。

東歐共產政權的倒台,東德併入西德,以法國、西德和英國為首的歐洲共同體積極籌謀後冷戰的歐洲格局。過程之中,戈爾巴喬夫並不如今天一些人所想像般,只是無奈、被動地接受一切安排。相反,在歐洲共同體考慮接納東德、北約規劃未來的同時,戈爾巴喬夫提出了「共同歐洲家園」的構想,讓包括蘇聯在內的華沙公約陣營國家的能夠完全融入歐洲的共同發展之中。即使是其後攆走他的葉利欽也嘗試利用歐洲安全與合作組織,或者至少是包括俄羅斯在內的北約和平夥伴關係計劃,來成為歐洲安全框架。然而,由蘇聯到俄羅斯一直被西方國家陣營排斥在外,為今天的全盤鬧翻埋下伏線。

普京在接任總統前不久,便已經放話要求西方摒棄冷戰的舊觀念,明言俄羅斯作為歐洲文明的一部份不應該被隔開來,甚至表示只要西方以平等合作伙伴相待,俄羅斯不是沒有可能加入北約。接下來的歷史我們都知道——北約一再東擴,甚至考慮接受烏克蘭和格魯吉亞的加入,後者的南奧塞梯和阿布哈茲在普京支持下實質獨立,前者的克里米亞在2014年被併入俄羅斯,東部和南部地區如今亦被實質佔據。

1990年6月1日,美國華盛頓,戈爾巴喬夫及時任美國總統老布殊(George H. Bush)在簽署削減武器協議後握手。(Ron Edmonds/美聯社)

西方的勝利主義破壞了歐洲

戈爾巴喬夫向來對於普京的批評不少,無怪乎西方捧他為開明進步的英雄人物。但其在2015年亦曾批評西方在冷戰結束後沒有「建立新的歐洲安全機構並追求歐洲的去軍事化,而是宣布自己獲勝」,乘着俄羅斯的弱勢強加自己的意願在國際事務上,忽略合作夥伴利益。這位1990年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強調,歐洲安全問題「只有泛歐洲方案才可行」,也就是包括俄羅斯在內的歐洲外交和協調機制。可惜的是戈爾巴喬夫言之諄諄,歐美領袖卻聽之藐藐。

自從今年2月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不少人關注戈爾巴喬夫的立場,但年老體弱的他還是沒有出現在鎂光燈之下。再有關於他的官方消息,已經是8月30日病逝、終年91歲的報道。由美蘇和解到美俄鬧翻,柏林圍牆倒下到新鐵幕若現,冷戰結束走到新冷戰再起,戈爾巴喬夫此時此刻的逝世仿如一個偶然的巧合——歷史並沒有結束,西方並沒有勝出,國際秩序並沒有完成。「重啟彼此互動、傾聽和聆聽的能力」,是戈爾巴喬夫留下給我們的忠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