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地女醫護剃髮上陣——媒體宣傳的性別濾鏡

撰文:評論編輯室
出版:更新:

周一(2月17日),甘肅新聞中心在其微博帳號「每日甘肅網」發布了一段名為「剪去秀髮,她們整裝出征」的影片,15名馳援湖北的女醫護以「工作方便」為由,集體剃頭。影片引起諸多的討論,比如影片中的女醫護眼含淚光,不忍看被剪掉的頭髮,網民懷疑是否真的「自願」。這種猜測固然只有當事人才能知道答案,然而官方主流話語在女性參與抗疫上的選材和呈現是否合宜,卻仍值得檢視。

在這一場疫情中,女性醫護人員是重要的組成部分,她們的付出不可忽視。根據「鳳凰網公益」2月14日的估算,現在湖北一線醫護人員中女性佔比超過60%,逾10萬人次。而《中國婦女報》的數據更顯示,全中國各地支援湖北的護士隊伍中,女性佔比接近90%。

女醫護為何要剃光頭?

然而媒體聚焦於這部分不可或缺的女性支援力量的時候,聚焦點更多的集中於女性在外貌以及作為妻子、母親等傳統女性特質和角色的犧牲上,而不是她們專業能力的付出上。長髮即使不便,但也遠不至於剃光頭,因為即使是男性醫護也沒有剃光頭馳援武漢的例子。那麼媒體為何以此為主要呈現?女性的頭髮一直被賦予了更多的性別含義,是女性特質的一個表現。而在傳統的觀念中,光頭更是與女性形象想去甚遠。影片中的醫護是否自願是一回事,但官方媒體高度宣傳醫護犧牲女性特質的一面,才是引起與論譁然的原因。

而對女性工作人員的報導,像剃頭影片這樣從性別角度出發的宣傳屢見不鮮。中國新聞網1月31日發表《四川簡陽18名護士含淚剪掉長髮 只為輕裝戰「疫」》,《羊城晚報》旗下的金羊網2月14日也發表《為戰「疫」剪掉長髮 等到長髮再及腰娶我可好》。這些報導強調女性為工作所做的容貌、女性特質上的犧牲。

傳統婦女相夫教子的形象也是鎂光燈的聚焦點。《觀察者網》在2月12日發表《流產10天後,武漢90後女護士重回一線:總有人要拿起刀槍上戰場》,立刻登上微博熱搜。長江日報旗下的《長江網》發布7名哺乳期的護士,為了緩解醫護人員緊缺的局面,服用斷奶藥的新聞。《四川日報》也在報導,為了表達對支援前線妻子的支持,丈夫決定承包一年家務的新聞。媒體刻意聚焦和篩選的是女性所擁有的性別特徵、其傳統性別角色,比如作為母親、和妻子的犧牲。

公共論述的性別定型

這樣的宣傳讓讀者質疑它背後所隱含的價值傳達。是不是在強化「英雄」的形象依然屬於男性,女性想要成為英雄是否必須先捨去女性的特質?又或者令讀者質疑,這樣的表達是否肯定了女性就應是傳統刻板印象的樣子?因此,一旦她們捨去了一些女性的特質就是莫大的犧牲,甚至高於她們本身像男兒一樣奮鬥在第一線的工作內容?不管媒體是在表達支持、同情抑或悲憫,選材的角度無疑是基於傳統性別視角和觀念,也會加深這種觀念。

這樣的宣傳和選題,除了體現性別視角上的不妥,更容易過度捧高不必要的犧牲。不僅僅是剃光頭這一行為,甚至是服藥強行斷奶,服用黃體酮推遲經期等。縱然我們可以相信有醫護自願做出這樣的犧牲,但媒體如若過大的宣傳這一行為,則容易讓人忽視掉背後女性所受的傷害。更甚者,如若媒體強行降這種自我犧牲推上神壇,就要警惕這將對後面的人所造成的壓力。親歷上山下鄉運動的楊瑞教授在《吃蜘蛛的人——一份關於文革的個人回憶》中寫道這種將自願犧牲推上神壇後,對集體中的其他個體所造成的影響。書中寫道,知情們在北大荒開墾時,因男性勞動力不夠,楊瑞成了第一個做男性工作的人。這本也無可厚非,然而當這一行為被組織高調歌頌後,其他女生都陷入了被「自願」的窘境,因為相對於高度讚揚的自我犧牲,不自願就是搞特殊與自私。

因此,在公共話語空間有一席之地的媒體,在選材和鏡頭運用上更要謹慎小心。歌頌女性,就一定要聚焦在傳統女性角色的犧牲上嗎?談到犧牲,又有沒有過度拔高而忽略了這背後不應被鼓勵的不必要的傷害?鏡頭之下,撇除性別濾鏡,女醫護本身的專業能力、鎮定勇敢已經足夠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