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時12天的伊朗與以色列衝突，在美國總統特朗普與卡塔爾的積極斡旋下，終於走向停火。表面上看，這場戰爭呈現出一種詭異的「三贏」局面：美國成功在國際間展示了「軍事肌肉」，特朗普滿足了國內猶太裔選民與保守派陣營的期待；伊朗則展現了不屈服的姿態，挽回了民族主義的尊嚴；以色列則在軍事上達到了重創伊朗核設施和高層人物的目標，總理內塔尼亞胡甚至稱讚特朗普是「以色列史上最好的朋友」。

然而，細觀三者背後的處境，便可看出，所謂「三贏」只是一種掩飾與自我安慰。

首先看美國。特朗普政府此次出動B-2轟炸機攻擊伊朗核設施，表面上十分強硬，但背後卻充滿了政治妥協與克制。特朗普政府一再強調，對伊朗的攻擊僅限於核設施，並不意圖實現「政權更迭」。這種明顯的自我限制，正是因為美國深知自己無法承受一場對伊朗全面戰爭的代價，更不可能重蹈阿富汗與伊拉克戰爭的覆轍。特朗普所謂展現「強硬力量」的背後，實際上是高度受限的軍事選擇。即使是這次針對核設施的攻擊，也只是將伊朗核計劃延遲，而非永久解決問題。華府內部早已明白：若不投入地面部隊，美軍無法真正達成「去核化」。這種有限的軍事行動更多是為特朗普的選舉造勢與國內政治服務，並非真正的戰略勝利。

其次是伊朗。從表面上看，伊朗在經歷了以色列的突襲與美國的轟炸後，仍然成功發動了針對美國和以色列的報復行動，展現了強硬與不妥協的民族主義姿態。但事實是，伊朗所遭受的損害是慘烈且不可逆轉的：大量核設施被毀，重要科學家與軍事領袖被斬首，首都德黑蘭甚至一度被恐懼籠罩成為空城。儘管伊朗的反擊多少挽回了一些民族情緒，但這種報復行動十分有限，有明顯的「政治作秀」成分。德黑蘭的神權政府清楚地知道，若真正全面升級戰爭，其政權的存續將遭遇嚴重威脅。因此，伊朗的強硬姿態背後，是一種妥協式的有限報復，更多是為了安撫國內民眾以及維持政權的合法性，而非真正的戰略勝利。

再看以色列。內塔尼亞胡政府在軍事上取得的成果，表面看來確實耀眼：伊朗核設施遭到大規模破壞，重要人物被成功斬首。然而，這些表面的勝利卻掩蓋不了以色列自身深層次的危機與隱患。此次衝突中，伊朗以不對稱戰爭的戰術，成功對以色列造成了實質性的殺傷與經濟損失。以色列不得不進入全面的戰時狀態，企業關停、學校停課、機場封閉，經濟蒙受重大損失。以色列普通民眾對長期的戰爭與衝突日益厭倦，他們渴望的並非軍事上的「勝利」，而是長久且穩定的和平生活。內塔尼亞胡在國內面臨貪腐指控和民眾抗議，戰爭成為他轉移國內矛盾的工具，但他也清楚，長期戰爭的代價以色列無法承受，停火是他的唯一出路。

從戰略上看，以色列此次行動並未真正解決伊朗核威脅問題，只是暫時推遲了伊朗核計劃的步伐。以色列軍方前情報官員就直言：「我們取得了一些軍事成果，但風險巨大。我們從未跟伊朗這樣的國家作戰。如果我們達成政治協議，至少有更少的未知數。」這種觀點，道出了以色列內部對戰爭前景的深層憂慮。

顯然，表面上的「三贏」並非真正的戰略勝利，而更多是各方政治投機者的自我安慰與政治作秀。戰爭的本質決定了，不論是哪一方，都無法成為真正的贏家。因為戰爭帶來的破壞、傷亡與仇恨，將長久地影響這片土地的未來，並為下一次更激烈的衝突埋下伏筆。在這場戰爭中，真正承受苦難的始終是普通民眾。以色列民眾在戰火的威脅下，失去正常生活與經濟發展機會；伊朗的家庭在轟炸聲中失去親人與安寧；中東其他地區的民眾則在無盡的衝突中繼續流離失所。戰爭的代價，終究是由無辜的平凡百姓來承擔的，而那些推動戰爭的政治投機者，卻往往能從中獲取短暫的政治紅利與民粹支持。

「三贏」的說法，實際上只是一個殘酷的笑話。這場衝突再次證明，在當前國際秩序下，實力決定一切。當強國可以隨意轟炸他國領土而不必擔心嚴重後果時，國際法和多邊主義體系的信譽進一步受損。這種「叢林法則」只會鼓勵更多國家追求軍事實力，包括核武器，作為自保手段。戰爭沒有真正的贏家，只有輸家，而最大、最無辜的輸家，就是那些在戰火中掙紮求生的普通民眾。停火協議有了，但是核問題未解、互信歸零、民眾苦難，註定這場停火是「戰爭的間歇，而非終點」。

作者劉暢博士，是香港新方向總召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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