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廣告公司老闆到外賣車手 50歲女外賣速遞員見盡港人冷暖 

撰文:黃桂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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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影相?咁老唔好影樣喇,等我戴返個頭盔先啦!」今年50歲的的陳菁菁(Catherine)說。皮膚白晳,外貎如一般家庭主婦的Catherine是行內少有的女外賣車手,平日的工作就是踏著兩個轆,穿梭往來於鬧市間,為大家送上美食。「試過有個住何文田山嘅有錢人用80蚊買一杯珍珠奶茶!」她說。任職半年間,她坦言見盡港人冷暖,有人在炎夏中為她送上一杯冰水,亦有人對她嗤之以鼻。「啲人當我哋係低下階層!」
攝影:黃桂桂

深水埗是Catherine地頭。因家住大角咀,她主要在深水埗送外賣,對這一帶的餐廳瞭如指掌,「呢間冰室同對面一間茶餐廳都好多人叫外賣,仲有北河街……」Catherine坐在一間冰室內如數家珍地說,好像深水埗的地圖就在她的手掌之內。

Catherine十幾歲開始開電單車。

港人最愛麥當奴、珍珠奶茶 

「最多人叫麥當勞同珍珠奶茶,第二先係茶餐廳。」她試過一次送11杯珍珠奶茶,亦試過送80蚊杯珍珠奶茶到何文田豪宅。把珍珠奶茶放進車裡,稍一顛簸便傾瀉如注,Catherine頻頻點頭:「珍珠奶茶都唔係最討厭,我最憎送湯麵,外賣碗蓋成日蓋唔實,好容易倒瀉,加上碗麵熱,有蒸氣,紙袋會溶,一拎就穿底。初入職時試過送到個客手上,只係淨返半碗。」顧客收到食物,發現只剩一半可會大發雷霆?「通常我會快快手塞畀佢,即刻轉頭走人,我諗客人打開個外賣盒會好嬲。」經驗累積,她現在會隨身帶備一個膠袋,自行用膠袋把食物封好才送貨。

保安、餐廳老闆態度差:唔好行入嚟!

但顧客的面色再黑,都不及屋苑保安員的面色難看。有次她將電單車駛進屋苑,問保安員:「我架車可唔可以泊喺度?」保安員沒回應。「我問咗三次之後,佢突然掉頭破口大罵:『你等等啦!』」又試過叫保安幫手「按𨋢」,對方極不耐煩地說:「去邊呀?講啦!你唔出聲我點知你去邊度啊?撳幾字樓呀?快啲啦!」Catherine心有不忿地說:「好討厭,當正我係低下階層。」

餐廳老闆也不見得和顏悅色,她試過被餐廳老闆當過街老鼠般趕出店外,「大角咀有間餐廳,個老闆特別衰,我去拎飯時,佢好大聲咁話:『行開!唔好行入嚟,你喺出面等!」但等咗一陣仍未整好,我便走進店再問一次,佢就大罵:『我咪講咗出面等囉!有就會畀你啦!』好似我身上有屎,唔可以畀我入佢舖頭咁。」Catherine忿忿不平地說:「我呢世人都唔會再去呢間餐廳!」

Catherine:「做得呢行就預咗要受氣。」

中產眼光不友善 上至下掃視一遍

深水埗有殘破不堪、外牆剝落的唐樓,也有高聳入雲、富麗堂皇的私人樓宇,在這一幢幢的石屎大樓中穿梭,Catherine見盡港人嘴臉。「送畀公屋嗰啲,通常會客氣少少:『辛苦曬,唔該你。』但有啲中產會串啲,一打開門會用唔友善嘅眼神由上而下將我掃視一番,睇到我好唔舒服。」Catherine攤開手掌,無奈地說:「我可以肯定,如果我唔係送外賣,唔係着住外賣制服,佢哋對我就唔會係咁嘅態度。」

Catherine指,現時大多數外賣車手都是南亞裔人士。

廣告公司老闆變身外賣車手

Catherine其實是一間小型廣告設計公司的老闆,公司在深水埗,有三位員工。她做兼職外賣車手,一來想重温年輕時揸電單車的樂趣,二來也為打發時間。「公司上咗軌道之後,我將公司交畀員工打理,一星期有兩日返去收錢就得,好多時間多咗出嚟唔知做咩好,就諗住試下做外賣車手,點知一試就愛上,愛呢份工夠自由。」她不是每天也接單,有空才落場,幸家人沒有反對,成全她當一名「騎兵」。

外賣車手都是按單計薪酬,當手機應用程式「叮」一聲彈出訂單後,她可以有一分鐘時間查看訂單詳情,並考慮是否接單,如果拒絶接單,訂單就會傳送給另一位車手。每接一張單,她可以賺取最少50港元的工資,「試過最多一張單收三百幾蚊。」上班時間彈性,她多選擇上午11時至下午2時的時段,「因為放咗工仲可以做自己嘢。」

外賣車手可說是一份孤獨的職業,從接單到送餐都要「一腳踢」,沒有同事一起共事,只有偶爾於送餐期間碰到寒暄幾句,或互吐苦水。「有同事呻話試過畀客人黑面,或者好大力『嘭』一聲閂門。」

外賣車手是一份孤獨的職業。

最苦的夏天 靠一杯冰水找到慰藉

外賣員的辛酸,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道盡?Catherine說夏天最難熬,早上11時至下午2時,太陽曬得正猛,「有時電單車停在巴士後面等紅燈,巴士車尾不斷噴出熱氣,熱到我頭暈,等多一陣都可能會休克。」也有餐廳老闆體恤,給她一杯冰水消暑。「有啲餐廳見我熱到面紅,會叫我坐低,並畀杯冰水我飲。」

夏天時,電單車停在巴士後面等紅燈,巴士噴出的熱氣令Catherine差點熱得昏迷過去。

訪問期間,Catherine拿起桌上的「茶走」,輕輕喫了一口,這時她的手機傳來「叮」的一聲。「開始有單喇,要先去北河街一間餐廳拎嘢食,之後送去長沙灣……」為了不妨礙Catherine「搵食」,我們急急「埋單」,隨著她走到小巷。

她把電單車推出大街,熟練地從車尾箱取出一個有點破舊的黑色頭盔,「呢個頭盔陪咗我二十年,有晒我頭形。」她把頭盔往頭上一套,坐上鐵騎,啟動引擎,朝記者揮揮手,「呼」一聲疾馳而去,慢慢消失於熱鬧的深水埗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