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經濟圈.一】「黃店」現人龍 消費戰能否落實至各層面?

撰文:歐陽翠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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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幅五彩繽紛由便利貼組成的連儂牆,貼滿文宣海報的玻璃窗,這場運動的象徵角色Pepe和連登豬的貼圖……隨着街頭抗爭已來到第六個月,抗爭融入日常,平日在街頭看到的「黃店」也仍時刻提醒着香港人,我們如常上班上學之餘,抗爭仍是現在進行式,也以不同形式繼續當中。
近數個月來,除了激烈的街頭抗爭外,還有一場「黃藍消費戰」正在上演,不少市民、特別是抱持「黃政見」的人開始以老闆及員工的政治立場去選擇到什麼店消費。「藍」抵制、「黃」懲罰,為了支持同路人,他們願意花更多時間和成本,黃店因而時常大排長龍,藍店也因此生意受影響。
除了選擇性消費外,近期對發展「黃色經濟圈」的討論亦愈來愈多,發展經濟圈背後又反映了什麼樣的現象和心理?到底黃色經濟圈能否成形及持續下去?

貼滿五彩繽紛便利貼的連儂牆,是「黃店」的重要標誌之一,不少「黃絲」會特意到場支持及寫上抗爭的心聲。(歐嘉樂攝)

V小姐是大學四年級學生,她把自己定位為典型的「和理非」,她支持反修例運動,參加過6月初的大型示威活動,但隨着示威日漸升級,她慢慢退了下來,若以10分為全力參與整場運動,她形容自己只有4至5分。暑假期間,她在Facebook和Instagram留意到有人發起支持「黃店」的活動,於是下載一些為「黃店」、「藍店」分類的手機應用程式(App),好在外出用餐時響應。

「黃店」現人龍 和理非補償心理

她認為,「黃色」代表反對修訂《逃犯條例》、反警暴、支持這場社會運動;「黃店」就是抱持黃色立場,且願意為運動付出,例如設有連儂牆,或將部份收入捐給黃色的機構,例如星火同盟等。她一般會參考不同App來辨識「黃店」,也會看店舖有沒有張貼文宣或是設有連儂牆。「『黃店』地圖通常會寫明店舖為何是黃是藍,所以大概會了解店舖的立場。」

「App的資料有時也挺充足,但要慢慢搜尋。每個App的說法有點不一樣,較難有一個App可涵蓋所有的店,要多找幾個App。比如老虎堂,有些App會把它當成具爭議的,有些直接把它當成『藍店』。『藍店』和具爭議性的店都不太清晰,但『黃店』則很明確。」V小姐不是每次外出用餐均到「黃店」,但一星期會光顧兩次左右,並特地去過較為有名的「黃店」—龍門冰室,「那次排了約一個多小時,若要花兩至三小時排隊可能會卻步。」

近數個月,「黃店」門外不時大排長龍,反映了「懲罰黃店」的號召力不容小覷。(歐嘉樂攝)

香港人對排隊消費現象絕不陌生,買iPhone、買演唱會門票,甚至買黑糖珍珠奶茶都會出現人龍。對很多「和理非」來說,排隊支持「黃店」雖然是一種情感消費,但還有另一重意義,就是讓他們感覺自己也有份參與這場抗爭運動。

V小姐認為,選擇到「黃店」或「藍店」消費是一種表態,而「和理非」支持「黃店」,某程度上是出於一種補償心理:「『和理非』未必可以衝破心理關口,走上前線,故會用另一些方法表明自己的立場、支持這場運動,想做一些能幫上忙的事情。」對她來說,把錢花在同路人上也是一種參與運動的方式。

大學生W小姐也是「和理非」,曾參加獲發不反對通知書的集會,但與V小姐一樣,參與程度漸漸減少。她沒有參加「黃店爆買日」(網民發起到「黃店」消費的活動),但平時會排隊幫襯「黃店」。「我排過台式飲品店,很多人在店裏貼memo(便利貼),有很多人排隊,這就是所謂的『懲罰』它。」那次,她跟男朋友排了約半小時,其間聽到其他人談論政見。「排得『黃店』,大家政治立場也是一樣,沒什麼特別大感受,你講我就聽一聽。排的時候也挺開心,覺得值得(花時間排隊)。」

她直言自己的消費態度有了轉變。「之前有一陣子很流行黑糖奶茶,我基本上一見到店舖很多人排隊就會走,因覺得不值得排,等熱潮過了再買也未遲。現時我甘願排隊支持『黃店』,是基於自己的立場和想『懲罰』它。」她認為每個人在這場運動有不同的崗位,有人上前線,有人做文宣,有人光顧「黃店」。「我很佩服前線的人,但自問體力沒他們那麼厲害,不想成為負累,唯有通過這些渠道參與。」

不少支持黃店的市民更會在Memo上畫上抗爭運動的代表人物Pepe和連登豬等。(歐嘉樂攝)

現實上局限 難落實到各方面

從網上討論到隨處可見的「黃店」人龍,縱使難以量化有多少人支持在「黃店」消費、投入程度有多高,但至少可確認「懲罰黃店」的號召力不容小覷。然而,不少人的支持似乎只停留在消費層面,對如何定義「黃店」未必有明確標準,對背後的產業鏈如何區分更沒有太多考慮。

正因如此,黃色經濟圈的討論與實踐雖然火熱,但可供爭議的地方也比比皆是,例如所謂黃色食店的食材不「黃」怎麼辦?同為「紅色資本」連鎖商戶,為何有的可支持,有的要杯葛?再如因為港鐵「姓黨」而不搭乘,但其他公共交通真的就很「黃」嗎?

港鐵成為示威者針對的對象之一,不時會有港鐵車廂及車站被破壞。(資料圖片/余俊亮攝)

V小姐和W小姐不太介意「黃店」有沒有採購「藍店」或紅色資本的原材料,因為知道很難完全避免,也很難追溯下去。她們也明白現時市道不好,很多本身是小店的「黃店」沒有賺多少錢,故不太介意他們把收入用在哪、或是有沒有捐錢支援整場運動,兩人也沒有多想應該如何才能形成 「黃色經濟圈」。對她們來說,最重要的是老闆和員工的立場如何。

此外,兩人目前大多只能在食的層面「懲罰黃店」,未有落實到生活各個層面。像購買衣服或日用品等,她們不是每次都刻意尋找「黃店」;出行方面,即使她們都認為港鐵沒有支持這場運動,不想乘搭港鐵,但有些地方明顯是搭港鐵較方便,有些地方單靠巴士難以到達,她們能做的只是減少乘坐港鐵的次數。

經濟圈源起 視立場為消費體驗

在反修例運動爆發不久,人們便開始把店舖電視播放的頻道及老闆的言論看成是消費體驗的一部分。(資料圖片/黃偉民攝)

黃色經濟圈的想法,其實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在反修例運動爆發不久,人們便開始把店舖電視播放的頻道及老闆的言論看成是消費體驗的一部份,有些顧客更會因食肆播放某個電視台頻道,又或是員工的爭議性言論,甚至不再光顧。

香港亞太研究所經濟研究中心成員徐家健接受《香港01》訪問時形容這些都是很自然發生的事,「如果你入到去覺得氣氛不舒服,可能覺得服務你的人員說的話不中聽,你下次便不會再光顧。當時已有不同食肆會勸員工『講少句,不要講那麼多時事』。意思是做生意時出少句聲,不要站在其中一方。」

「就算沒有認證(是『黃店』),招呼你的若是同道中人,你可能會消費更多。慢慢發展下去,開始有『藍店』被人『裝修』,比如美心和優品360,因不同原因或言論被人標籤為「藍店」甚至被指有紅色背景而被罷買。有些店主的言論相對不太認同政府和警察,他們就會有較多人支持。尤其是封路做不到生意時,會想幫他們(商戶)。黃色經濟圈就是這樣慢慢出來的,開始有人做『黃店』名單,告知別人這些店在哪裏,並放上網。」徐家健說。

徐家健認為黃色經濟圈的想法,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歐嘉樂攝)

現時反映黃色經濟圈活動的除了一些Facebook群組和IG貼圖外,還有數個「黃店」地圖App,包括WhatsGap、和你Eat等,下載人數眾多,V小姐和W小姐也有使用。「黃店」地圖平台「香港良心guide」創辦人Tommy在「6.12」過後已有設立「黃店」地圖的念頭,他當時曾跟數人在Telegram討論,但後來不了了之。

直到「8.5三罷」(罷工、罷課、罷市)後,他在Telegram認識了另外一群人,才開始落實想法。「我們看到由6月開始市道本身已不好,但有些店仍不計成本支持罷工、送食物、減價,有很多支援抗爭者的行動,在這樣的情況下,我想做些事情回饋這些店,始終他們參與抗爭的成本很大,所以想整合會幫助我們、會為我們發聲的店,做一個名單出來。」

最終願景 由同路人生產到消費

從選擇性消費到黃色經濟圈,他認為有不同層次,現時仍未算是一個經濟圈。「最基本的層次是我們同路人去支持『黃店』,這是第一個階段,我們支持『黃店』,他們提供一些優惠給我們,再捐錢給支援抗爭者的平台。發展下去是商戶之間合作,可能是『黃店』請我們的手足,主要是被捕者,因為他們有案底,很難找到工作,令『黃店』的消費者和員工成為同路人,這是深層次一點的概念。再遠一點是,在供應鏈層面也可能是同路人,那是較長遠的計劃,也才是一個有效果的經濟圈。」

現時不少的市民較為着重在消費這一環。(資料圖片/鄧栢良攝)

「這部份較難實行,有人提議幾家店聯合找供應商訂貨,這樣議價能力會較大。我知道部份店舖完全不賣內地貨品,連內地來的食材都沒有,但這要慢慢來。經濟圈不只有消費者這一端,甚至可能有工會,這也可能是經濟圈的一環。」

對Tommy而言,終極目標是構建像一個小社區般的社群,內裏全是同路人,由他們付錢、消費,帶動所有經濟活動,並讓資源在內部流通。在他的想像中,整個經濟圈從生產商到消費者每一環都是同路人,供應和原材料方面不用依賴內地,他也坦言,「實行起來很難,起碼要十年八年。現時先支持『黃店』,讓它們可營運。業主加租會很難捱,至少令店舖不會蝕錢,這是現時關注的問題。」

繼續閱讀︰

【黃色經濟圈.二】從生產商、製作到消費者 構建同路人社群

【黃色經濟圈.三】為何沒藍色經濟圈? 藍店老闆︰沒有這種想法

【黃色經濟圈.四】是一場黃色虛火 還是一種發展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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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自第193期《香港01》周報(2019年12月16日)《從黃藍消費戰說起 用顏色劃圈,可帶動經濟?》。

更多周報文章︰【01周報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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