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冠儒

日本漫畫家龍樹諒的漫畫《我所看見的未來》預言「日本將於7月5日發生大地震」，一度引發香港「遊日恐慌」，幸而傳言最後沒有成真。多家香港媒體報道，遊日旅行團數目迅速回到傳言前水平，旅行社預計後續會有赴日高峰。日本媒體也有報道香港遊客受到傳言影響的情況。有日本友人說：「我以為香港人是相對相信科學的、理性的。」

日本讀賣電視台有專題報道指，5月香港赴日遊客數從去年的21.7萬減少11%至19.3萬；許多受訪的香港人提及了該預言，部分更表示自己是因此提前在5月赴日。電視台記者採訪大阪Just Sleep酒店的總經理時，對方也表示同期的香港住客平均約佔所有住客的10%，但今年卻幾乎歸零。隨後讀賣還給了大灣區航空一些特寫，指來往香港與鳥取縣的航班乘客數量與4月相比減半，接着鏡頭轉到其日本分社社長宣布9月要暫停該航線的消息。

其他日媒亦有轉載相關新聞。若看日本網民對於有關新聞的留言，可知他們不會因此覺得香港人不正常；而且大部分人都認為，日本氣象局一本正經地回答地震預言相關的提問，能夠很好地證明日本是和平、理性的國家。不過，也有大量「災害沒有理由來，也沒有理由不來」、「我們不知道重大災難何時會降臨，因此即使這次沒在7月5日發生，也要時刻做好準備」之類涉及「無常觀」的論調，還有不少「科學並不能解釋一切，人類總會尋找某些方法來試圖澄清那些尚不明確的領域」、「（注意點也正常）若該地區發生海嘯的話，沖繩、台灣、香港、上海等地都將面臨危險。若駐沖繩美軍開始撤離，那我們（日本人）也必須小心」等認為香港人反應正常的說辭。只有極少數日本人發出「如果真的是日本超級大地震，應該會波及香港，港人是不是應當日離港？」、「為何要相信沒法預測新冠的人所預測的毀滅性地震？」等質疑香港人迷信的聲音。

筆者近期也被三名日本友人（A、B、C君）主動問及港人為何不赴日。6月底，A君對筆者說：「《我所看見的未來》的影響力在香港真是大！我知道日本文化在香港的影響力很大，可真沒想過那麼大！」此前筆者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香港朋友是因為看了該漫畫才不赴日，便以此為契機問了常去日本但7月5日前暫且按兵不動的香港朋友，確認他們都沒有看過這本書。筆者的母親也沒有看過，但同樣勸筆者暫時不要赴日，或多或少有一點「從眾」或者「寧可信其有」的心態。當然，筆者隨即詢問的樣本數量有限（20人），沒有太大參考價值，但如果有香港學術機構認真追本溯源，或許真能寫成一篇有趣的社科論文。

筆者和A君分享了上述的觀察和心得，我們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台灣——台灣同樣深受日本文化影響，而且比香港更加迷信，但日媒並沒有報道台灣遊客的情況。於是，筆者向一位7月5日前後都在日本的台灣友人查詢台灣輿情，對方表示：「台灣也一樣有很多人信啊，日本的航空票價甚至還有掉下來，我算是那個少數『反其道而行』的人。」在她看來，台灣與香港的差別可能是台灣沒有什麼傳統媒體報道，但有很多網絡群組討論，所以打開電腦及手機的話到處都是相關文章，她因為看煩了所以就直接不看了：「但電視上，相對之下，報道數量就沒有那麼多了！也或許只是我自己沒有關注到而已。」

7月6日，B君發信息給筆者：「這（7月5日）不就是普通的一天，我還以為香港人是相對相信科學的，是理性的。」筆者和他分享了自己的看法：「不知道能否成為你的參考，我覺得，儘管香港許多大學的理工專業國際排名名列前茅，但不代表港人就不相對迷信，香港大學莊明月樓就很講究風水。而且說到理性，從部分社會運動中，你難道看不出港人較為感性/非理性的一面嗎？」他回一個正在思考的表情並表示：「有一定道理。」

C君曾在香港中文大學當過交換生，懂得閱讀中文，回到日本後依舊保留看主流港媒的習慣。7月7日，她發信息給筆者道：「這次的無端預言，造成了巨大經濟損失。而在作者闢謠後，港媒還傳播，等於也有責任。」她表示自己很清楚港人尤其是老一輩普遍信風水，也理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但依然抱怨香港媒體就是看準了這種心態不斷推波助瀾，才導致這樣的結果。筆者回覆：「這在資本主義的邏輯下，難道不是正常現象？畢竟絕大部分媒體要牟利，肯定需要流量。」C君此後沒有回話。

筆者也順便通過社交媒體問了兩位將於7月訪港的日本友人，一位堅持見面再說，另一位表示理解：「我從來都不信這些（哭笑表情），結果還是沒發生。日本地震太多了，我自己已經沒啥感覺了，但對國外的人來說，真的會被這個傳聞嚇死吧！」

綜上所述，大致可以判斷，有關新聞並沒有讓日本人對香港人的印象變差，甚至可以說，部分日本人還因而加深了對香港人的認識——讓香港人在日本人眼中變得更立體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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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冠儒，是思哲研究所青年事務教育總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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