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林小國立陶宛:歐洲「反共」先鋒?

撰文:毛詠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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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外交部宣布在立陶宛設立「駐立陶宛台灣代表處」,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表示堅決反對任何建交國,敦促立陶宛恪守外交承諾,堅持一個中國原則。
作為波羅的海小國之一,立陶宛的反中立場趨於明顯,2月先是直指俄羅斯與中國是國家安全的最大威脅,再於5月退出中國與中歐及東歐國家的17+1合作機制,如今更跟台灣走近。本身與中國商貿合作往來偏少的立陶宛,為何如此激進,成為了歐盟「反共」先鋒?

跟愛沙尼亞與拉脫維亞一樣,立陶宛於1990年從蘇聯獨立以來,一直走在自由民主的發展軌跡上。雖然經濟水平未及其他西歐及中東歐國家,但經濟成長正面,首都維爾紐斯(Vilnius)一般家庭的生活水平並不比中歐國家差,除了擁有六萬名以烏克蘭及俄裔為主的僑民,比起其他歐盟國家外來人口較少。

老一輩的立陶宛人不少曾被流放西伯利亞勞役,或是受到蘇聯KBG的關押迫害;正值壯年的八、九十後,對於年幼時蘇聯時代苦日子仍然記憶猶深,在獨立後的一段時期,莫斯科政府對立陶宛禁止輸出石油及天然氣,立陶宛人在沒暖氣供應下撐過嚴寒冬季,一小撮分人更因當年切爾諾貝爾核災而留有後遺症。

基於這段歷史陰影,立陶宛人對捍衛國家主權有着深刻體會,對於獨立與自由民主亦份外珍惜,「反共」意識也特別深厚。2003年,該國入歐公投以91%贊成通過,立陶宛正式加入歐盟,民眾的親歐取態至今仍然明顯。立陶宛在歐洲議會中擁有11席,2014年選舉11人中有3名為疑歐派,8人為親歐派;2019年則只剩一人屬疑歐派。

受惠於歐盟過去近30年的經濟援助,走上自由民主之路的立陶宛得到良好的發展。(AP)

受惠歐盟援助 打造福利小康社會

事實上,立陶宛跟眾多國家一樣存在世代之爭的情況:老一輩曾在蘇聯時期生活,傾向保守和習慣於東方的集體主義;年輕的立陶宛人未歷社會主義時代,思想較為開放及祟尚西方個人主義。政治取態上因此同樣分左、右,並同時受宗教信仰(立陶宛並無國教,但以羅馬天主教徒為主)及民粹主義影響,但對於歐盟立場卻同站一線。

立陶宛所有主流政黨都是親歐盟、親北約,而且在白羅斯去年爆發反對盧卡申科(Alexander Lukashenko) 政府後,都一致力撐白羅斯反對派,並成為歐盟之中的白羅斯民主推手。維爾紐斯大學教授Kestutis Girnius便形容:「在歐盟及外交政策方面,調整將是非常輕微。在主要政策上,國民的共識是廣泛而強勢的。」

地理位置上,波羅的海三國自成一隅,立陶宛最著名就是國內大面積的森林和湖泊,探索大自然、遊山玩水是當地人成長的一部分,。受惠於歐盟過去30年的援助,經濟發展優於未完全入歐的巴爾幹前南斯拉夫國家(黑山共和國、波斯尼亞、克羅地亞等)。立陶宛這個二百多萬人口的小國雖然未算富裕,但基本上已脫貧。人均GDP由入歐前2002年約4100美元,躍升至2019的19,600美元,增長近4.8倍。國家經濟結構亦向服務業轉型,較少國民從事辛勤的農業及製造業生產工作。

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的生活品質及社會秩序,媲美一眾歐洲富國。(AP)

地緣政治的不安感 青年自發受軍訓

根據2018年歐盟官方數據,歐盟在立陶宛的花費仍達20.7億美元,佔該國經濟4.8%,立陶宛雖然在國民收入及整體生活水平遠遠未及中西歐發達國家,貧富差距也正在加大,但在社會福利、治安穩定、糧食充足度等方面,都與多數歐盟成員國無異。而且,國民能到歐盟國家留學,生育福利、失業及醫療保障也不遜於其他歐盟國家。

首都維爾紐斯曾獲選為最潔淨的歐洲首都,生活品質跟布魯塞爾、里斯本、斯洛伐克首都布拉提斯拉瓦(Bratislava)齊名。國家長年罪案率偏低,而在過去一年半的新冠疫情以來,立陶宛在疫情防控上算不過不失,目前已完成兩劑疫苗接種率達42%,疫情自7月起也顯著回落。

立陶宛國內擁有豐富的湖泊、森林資源,人民熱愛親近大自然的生活。(AP)

這個波羅的海小國國內社會氣氛平靜,不論內政、民生經濟,抑或生活環境也無重大問題,然而,基於二十世紀初俄佔與前蘇聯的歷史背景,立陶宛人在國際地緣政治上從未感到安穩。尤其在2014年,俄羅斯兼併克里米亞半島之後,北約對於波三國與波蘭的保護有增無減。四國各有北約聯軍駐紥,美國及德國領頭的空中巡邏亦變得更加頻密。過去幾年,不少立陶宛青年人自組志願防衛軍,男男女女都接受軍訓,準備好當國家一旦受到外敵入侵就隨時上戰場。

波羅的海三國對於俄羅斯威脅的恐懼從來存在,中國作為跟俄羅斯關係友好的社會主義大國,三國對於跟中國17+1的合作計劃本就充滿疑心。早於2019年,立陶宛發表的國家威脅評估報告便特別提到中國間諜的潛在國安威脅,相關指控在過去兩年仍持續不斷。

白羅斯去年反盧卡申科示威,立陶宛成為反對派的最大聲援地。(AP)

新政府去年上台 意識形態強烈的外交方針

去年,毗鄰的白羅斯爆發反盧卡申科示威進一步觸動了立陶宛人的神經,「上下一心」的同意接收了流亡至該國的白羅斯反對派領袖季哈諾夫斯卡婭(Sviatlana Tsikhanouskaya)。這股趨勢於去年10月國會選舉後更見明確,右翼聯合政府上台後,立陶宛政府的外交手腕變得強硬,表明推動「價值觀外交政策」(values-based foreign policy),包括多次對於俄、中「威脅」高調發聲。

上月,立陶宛總統瑙塞達(Gitanas Nausėda)警告歐盟欲促成與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的會面,情況就如「又想與熊打交道,又想保護罐子裏的蜜糖」,直斥俄羅斯的作風從未改變,不能掉以輕心。

加上,立陶宛同樣受到中東北非移民問題困擾,開始向「難民政策過於開放的」歐盟施壓。近月,取道白羅斯入境的難民數目顯著上升,也使立陶宛更加緊張,在邊境豎立鐵絲網,並威脅歐盟官員稱:「我們以前替你們抓難民,以後閣下自理。」在外交方面上,一向「極親歐」的立陶宛似乎不再全然聽命於歐盟或北約,自行走上強硬路線。

近年,立陶宛也接收了不少中東北非難民,社會對於歐盟難民政策產生不滿。(AP)

如今,立陶宛在台灣問題上更膽敢挑戰中國「一中政策」底線,其中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立陶宛本身就中國的雙邊貿易少,對於中國巿場的依賴,遠不及西歐大型經濟體及中東歐的V4國家,正如不少專家所言「沒什麼損失」。

然而,立陶宛所謂的「中國威脅」是否說他們所言如此迫切,所倡導的「價值觀外交政策」到最後會否像中方所言的「引火自焚」?還是這股反中潮會在歐洲國家之中,引起骨牌效應?這還需持續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