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為何下令暗殺蘇萊曼尼?

撰文:吳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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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3日,美國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下令美軍以無人機擊殺的方式在伊拉克巴格達國際機場發動暗殺行動,死者包括正受伊拉克總理之邀而赴會的革命衛隊「聖城軍」(Quds Force)指揮官蘇萊曼尼(Qassem Soleimani)。

伊朗軍隊是伊朗的核心組織,革命衛隊又是伊朗軍隊的核心機構,負責境外任務的「聖城軍」則又是革命衛隊的精英骨幹,而執掌「聖城軍」的蘇萊曼尼不僅僅是伊朗最高階軍事將領,更是飽受伊朗國民愛戴的公眾人物,其低調沉穩的性格,令其同時受到伊朗激進保守派和溫和改革派的信任,堪為最高領袖哈梅內伊(Ali Khamenei)之下的伊朗第二號人物。

消息一出,自是掀起軒然大波。伊朗國內群情激奮,溫和改革派和激進保守派皆為「國家守護者」的殉教而哀悼,誓言向美國發起報復;美國從白宮到國務院皆為自己的行為辯護,稱擊斃的是一個謀殺了成百上千美國人的恐怖分子,國會中的共和黨人為該暗殺行動喝彩,民主黨則藉機向特朗普發難;中俄法德英等國也先後呼籲克制,並為最壞的前景着手準備;至於互聯網上,就更是傳出了「第三次世界大戰」的調侃。

很顯然,各國政府、學界、媒體和社會都意識到此次行動的深遠影響,也都為白宮的決定咋舌。畢竟,這種暗殺他國軍方最高級別將令的行為,是駭人聽聞的,是違背國際關係最基本的準則的,也是斷然會加劇動盪的,更重要的是,該行為對美國的收效也是很有限的。

那麼,美國為何會執行此次暗殺行動?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看回特朗普本人。

事實上,蘇萊曼尼作為伊朗堅定的反美人士,一直就是白宮和五角大樓的眼中釘,針對他的擊殺方案,也是長期擺在前幾任美國總統面前的。出於各種周全考量,無論是小布殊(George W. Bush)還是奧巴馬(Barack Obama)皆採取行動,而此次美軍的行動,也是出於特朗普這位美軍全軍統帥的命令。在特朗普心中推動他這麼做的理由,應有三個。

第一,依舊是2020美國總統大選。還記得2012年美國總統大選前,特朗普多次在Twitter發佈言論,表示「奧巴馬會為了能成功連任而與伊朗挑起戰事」。如今暗殺事件事發,他當年的推文也順理成章地成為人們諷刺他的工具。

1月3日暗殺行動之後,特朗普第一時間在Twitter上發佈一面美國國旗的推文。為自己正名的動機昭然若現。聯想到愈發臨近的大選,以及已然持續數月的彈劾案情,特朗普在即將於參議院「受審」前高調挑釁伊朗,難免讓人質疑其動機不僅僅是「他們(指伊朗)攻擊我們,我們就反擊」。

而事態的發展也一如特朗普所願,原本就熱度遞減的總統彈劾案,更是全然被暗殺事件搶去風頭,中東時局再次成為華府最重要的政治議題。

第二,殺雞儆猴。雞者,伊朗蘇萊曼尼。猴者,朝鮮金正恩。美伊問題近幾年的重新激化,是因為特朗普帶領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那麼美朝問題近兩年迎來關鍵轉折,一方面是因為朝鮮核武能力的突飛猛進,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特朗普的不拘一格。美伊與美朝作為特朗普政府的標誌性外交事件,同時於新年伊始面臨着難有進展的窘狀。

這時,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恩雖然並未如他所說的一般向美國獻上「聖誕禮物」,卻也在1月1日結束的朝鮮勞動黨第七屆中央委員會第五次全體會議上表示「朝鮮沒有理由再受自己宣布的暫停核武器試驗和洲際彈道導彈試驗的承諾約束」。朝鮮很明顯正愈發缺乏等待的耐心。而沒有解決方案的白宮,對於愈發躁動的平壤,也需要做出一些回應。

很明顯,特朗普並非善類,這位為人處世像極了「校園霸凌」的總統,如何受得他眼中「小弟們」的強硬態度?如今特朗普的暗殺命令,即可被稱作「雷厲風行」,亦可被喚為「欠缺考慮」,但確是達到了震撼性的感觀效果。這縱然不會影響到朝鮮的對美政策大方向,不會影響到美朝問題的基本盤,卻肯定會令朝鮮方面在思索如何面對特朗普政府時,多一分猶豫和思索。

不過,特朗普下達暗殺命令最重要的理由,還在於第三:美伊談判。近幾年美伊關係處於冰點,最大原因是特朗普為了推翻奧巴馬的政治遺產,樹立新政績,而在2018年單方面退出「伊朗核協議」。可是退出協議的白宮直至今日也沒有替代方案。當伊朗以美國失信為由,分階段中止履行協議義務時,白宮除了施加無用的威脅和成效有限的壓力,並沒有其他應對措施。

1月3日,英國官員在得悉暗殺行動後立即趕往伊朗駐英國使館協商。(AP)

這本身並非解決不了的問題,通過一次次談判,終歸能令「伊朗核協議」重新包裝後簽署。可特朗普的性格是容忍不了伊朗拒不讓步,且步步緊逼的態度的。特朗普希望藉這種暗殺的極端行為,讓伊朗認清誰真正站在上風口,誰真正握有談判優勢,掌握更多的實力。

這是特朗普個人性格使然。可是,這種做法或許適合校園霸凌,適合黑社會之間的威脅,可這是國際政治,此般做法不僅是違背一切準則和大國風範,最主要是對美國、伊朗乃至各國都全無好處(或許只有以色列從中得利)。

美國國內反戰民情已然成勢,特朗普該做法對選情並無益處;美朝態勢也不會因此而發生根治性改變;伊朗人承繼自波斯的高傲性格,更是絕無可能嚥下這口惡氣——以上三個動因,即便屬實,也都只是特朗普個人的異想天開。可惜的是,他是美國總統,從2016年美國選民選出他的那一刻起,世界便註定會經歷數年的跌宕起伏。

接下來,美伊雖然不至於爆發戰爭,卻也會在未來數月一再上演報復性行動。更難以防範的是一個個平凡而憤怒的伊朗、伊拉克平民自主對美軍、美籍人士乃至美國盟國人士發起的攻擊和刁難。而考慮到蘇萊曼尼生前顯赫而重要的角色,中東的新一輪格局洗牌,也已經由此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