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分裂聲中迎來締約25周年 歐盟命途還看今年三場大選

撰文:陳冠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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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2017年,對歐盟來說有多個重要的日子,2月7日是《馬城條約》(Treaty of Maastricht)簽訂25周年紀念日,該條約標誌歐盟誕生;在60年前的3月25日,多國簽訂奠下歐洲一體化基礎的《羅馬條約》(Treaty of Rome)。然而,歐洲政治領袖與各國民眾恐怕不會有心情慶祝。在經歷英國脫歐公投後,歐陸3個推動歐洲整合的重要國家荷蘭、法國、德國2017年相繼舉行大選,席捲英美的民粹浪潮會在這3個國家翻起多大波瀾,將影響歐盟未來的走向,最壞情況下可能摧毀二戰後的歐洲一體化夢想。
民調顯示歐洲多國民眾並未對歐盟產生壓倒性的負面觀感,法德等國選舉制度亦有助阻止激進政黨掌權。客觀條件顯示歐盟危中有機,但是要盡快作出正確改變,才能阻止反歐雪球愈滾愈大。

歐洲2017年有3場重要選舉,默克爾(中)能否第四度當選德國總理受關注,荷蘭自由黨黨魁韋爾德斯(左)與法國國民陣線主席馬林勒龐(右)可獲得多少選票,也是審視歐洲融合前景的重要指標。(路透社)

全球秩序在2016年遭兩枚重磅炸彈打亂。先是英國脫歐,然後是特朗普當選下任美國總統,兩者都顯示民眾對傳統政治精英的不信任。然而兩者加起來,受影響最深的是歐洲在戰後一直努力建造的一體化夢想。

英國脫歐公投結果出爐前,歐盟滿心思索的是如何進一步向東邁進,把20餘年來融合歐洲的成果繼續擴大,發揚全球各地區組織的楷模角色。但最終英國民眾以52%對48%的得票率支持脫歐,布魯塞爾的精英上了沉重一課,終於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上了名為「離地」的錯誤,低估了成員國人民對歐盟的厭惡。

  特朗普令歐洲領袖憂慮

豈料英國脫歐只是前奏,美國大選才是2016年民粹風暴高潮。美國人用制度、選票將代表政治精英的希拉里轟下神壇,並將毫無政治經驗的特朗普推上台,期望他擔當自由世界領袖前,先照顧一下美國人的利益。

特朗普的外交主張無疑令自認為受俄羅斯威脅的歐洲擔心。歐洲在冷戰後的防務,相當依重以美國為首的北約。現時各歐洲大國的軍備不多,若特朗普於1月入主白宮後真如競選期間所言減少在外駐軍,或要求更多回報才協助盟國,歐盟各國自然就要增加軍費。但冷戰後歐洲的迅速增長,其中一個原因正是蘇聯威脅解除後,各國用騰出來的軍費發展經濟,和平的紅利隨着特朗普上台或將煙消雲散。

特朗普的當選震驚全球,但最受影響的可能是歐洲各國領袖。(路透社)

  3場大選測試民粹威力

經濟發展不再高速,是民粹主義席捲歐洲的主因之一。歐盟政治體制並不成熟,機構與成員國之間的權責關係錯綜複雜,歐元及歐元區經濟在某種程度上成為歐洲一體化最重要的引擎。然而,2008年的金融海嘯引爆歐債危機,打破了統一貨幣的神話,也暴露歐盟體制的不健全,失去凝聚力的布魯塞爾就如一頭無牙老虎,任由民粹主義者齊齊高聲唱出他們堅持多年的疑歐之歌。

難民潮及多宗駭人聽聞的恐襲令法國國民陣線主席馬林勒龐(Marine Le Pen)、荷蘭自由黨黨魁韋爾德斯(Geert Wilders),及德國另類選擇黨(AfD)等民粹力量如虎添翼。他們在國內大談排外,將國內經濟不景氣歸咎移民湧入,奪去本地人工作。他們又將國家安全問題推向伊斯蘭教身上,煽起民眾恐懼情緒來爭取選票,進一步削弱歐盟本已脆弱的向心力。

2017年全球目光都會聚焦荷、法、德的大選,這3國共佔歐元區56%的生產總值,再加上可能提前大選的意大利,情況就會更加嚴重。這4國亦是歐盟前身歐洲煤鋼共同體的創始成員,一旦他們都選擇向疑歐的方向走,歐盟各國隨時分道揚鑣。

  法德制度有利中間派

作為維繫歐盟的軸心,法德兩國的選舉尤其受到關注。法國自2015年11月巴黎恐襲後,實施緊急狀態令至今,總統奧朗德早前提出把緊急狀態期限延至2017年4至5月的大選,警示民眾恐襲威脅未除。

另一邊廂,德國上下最擔心的事情在聖誕前夕出現——首都柏林遭受疑似伊斯蘭激進分子發動的貨車襲擊。德國2016年已發生多宗涉及穆斯林的襲擊,總理默克爾歡迎難民的政策隨之飽受質疑,打着反移民旗號的德國另類選擇黨2016年在地方選舉中創出佳績。

聖誕前在柏林聖誕市集的恐襲導致12人死亡,是德國近年死亡人數最多的恐襲。(路透社)

浪高亦可天晴,法德兩國2017年仍可望借助選舉制度抵禦「黑天鵝效應」。先是法國4月及5月的兩輪總統大選,如果經過2016年後還相信民調的話,中間偏右共和黨的參選人菲永(Francois Fillon)將是笑到最後的參選人。

最新民調顯示,馬林勒龐的支持率穩佔頭兩位,幾可肯定可以重複她父親老勒龐在2002年大選將國民陣線帶入第二輪投票的事迹。然而,法國的兩輪投票制度卻是馬林勒龐成為新總統機會甚低的一大原因。老勒龐當年進入第二輪選舉後,以17.8%得票率對82.2%的巨大差距,慘敗予希拉克,成為法國史上結果最懸殊的國家元首選舉,敗因正是主流中間派政黨在第二輪投票一同支持希拉克,以禁絕極右政黨獲勝機會。

同樣的情况出現於法國2015年的地方選舉中。若只計算第一輪的得票,國民陣線是得票最多的政黨,得到超過600萬票。但到第二輪情勢逆轉,即使國民陣線多奪了80萬票,但中間派的社會黨及共和黨仍可反超前,最終使國民陣線在選舉中一席未得。來年大選可能再度重演歷史,民調顯示三分之二民眾表示在第二輪投票中傾向支持菲永,而非馬林勒龐。

德國的選舉制度亦不利較小政黨奪得議席。在德國聯邦選舉中,有299個席位採用領先者當選的模式選出,另外299個席位則由政黨名單選出,小政黨要贏得5%政黨票,或至少贏得3個選區,方能按政黨票得票比例分配席位。默克爾已執政11年,近三分之二時間是與另一大政黨社民黨合組「左右大聯盟」政府。按現時的選舉規則,比起另類選擇黨,默克爾更要擔心的是所領導的基督教民主聯盟內部有人叛變。

默克爾已執政長達11年,在這些年間她有否做好歐盟領袖的角色呢?(路透社)

  默克爾未必是救星

特朗普當選美國總統後,默克爾的去留成為西方自由秩序關注者的着眼點。特朗普一系列激進主張引起歐美許多有識之士憂慮,他們轉而寄望曾向百萬難民展現人道情懷的默克爾在未來擔起捍衞自由民主價值觀的重任。然而,他們會否所託非人?

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助理教授馬泰斯(Matthias Matthijs)便撰文批判默克爾,指歐洲應期待她連任失敗,因為她任內的表現並非如外界所想般美好。馬泰斯指出,默克爾11年的總理生涯,最主要面對了4項挑戰:一是俄羅斯與烏克蘭的軍事衝突,二是歐洲難民潮對神根公約的衝擊,三是歐債危機,最後是匈牙利及波蘭愈發顯現的獨裁傾向。馬泰斯認為,默克爾在這4件事上面都沒有處理妥當,令歐洲出現了「雙速歐元」、被迫與土耳其簽下難民交換協議,面對匈牙利及波蘭時亦沒有保住堅持自由價值的道德高地,默克爾當權實際上損害了歐盟整體的利益。

圍繞着默克爾的爭議,突顯歐洲缺乏真正領袖的窘境。2016年給許多傳統政治領袖當頭棒喝,提醒他們時代已經轉變,不作出改變,只會被淘汰。對荷法德以至其餘歐洲國家的民眾來說,2017年冬去春來之時的兩個重要紀念日不是慶祝時刻,卻是重溫反思歐洲融合願景的良機,因他們接着將會對自己前途作出一個重要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