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是一種病

撰文:來稿文章
出版:更新:

如果有「思考恐懼症」的人是受「速食文化」的影響,那麼願意思考的人就是受「慢活文化」影響了。它與上者提及的完全相反,「慢活文化」是著重享受的過程,而並非速度和結果,這也是我們理想的文化,但現實往往是相反的,即使現在某些小城市逐漸出現「慢城」,但也不是社會的主流,難怪埃克哈特都說,思考只是逃避當下的策略。

作者:鄭迪珉(普通一位香港人,只是特別喜歡哲學和政治,希望能文以載道,發人深省。)

某日和朋友吃晚飯,平日吃飯聊天的話題都離不開食、色、性、玩,這都是男人的本性,但今天我們竟然轉了方向,討論近年來發生的國家和世界大事,恐怖襲擊的事件越來越多,英國大選,美國的政治風波……

 

然後不知何時,我們的話題越扯越遠,我不期然地問這個世界為何有人富足、有人貧窮,這個世界的罪惡根本從哪裡來,這個世界其實有沒有一個神……

 

突然,我朋友跟我說:「諗咁多嘢,你係咪病咗?」

 

思考是一種病?

 

我回家,上網,開搜尋器,打「思考,病」,看看有沒有網頁討論這些話題。翻了幾頁,終於看到一個「為甚麼精神病人喜歡思考哲學問題」的標題,我開了這個網頁,但是只看見一大堆文字和別人的留言,根本沒有心情看他們的看法,就把它擱在一邊了。

 

晚上十一時多,睡在床上,腦海不斷徘徊我朋友的話。到底,「思考」是不是一種病呢?

 

在想這條問題前,我問自己,到底思考是甚麼?思考是人最基本的行為,也是與人交流的一種方式和渠道。孟子說過:「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人和禽獸的分別其實只是尺寸之差,人和禽獸都有肢體,有活動的能力,不同的地方只是在於禽獸不懂「思考」,但人會思考。德國哲學家海德格寫的一本書《What Is Called Thinking?》中,亦提及人自一出生就有思考的能力,這是我們特別擁有的天賦。但此時,我一下子想到了兩個問題:一、禽獸真的不懂思考嗎?二、如果思考是一種病,但全部人自出生都有思考的能力,那不就是全部人都有病?

 

然後,我尋找,到底人如何思考呢?政治大學哲學系教授林從一,思考分三個層次,初階、中階和高階。

 即使思考是人最基本的行為,思考是多大的學問,但當不少哲學偉人都在思考「甚麼是思考」的時候,這個世界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興趣了。(Vcg圖片)

 

最基層是初階思考:亦即是你的潛意識反應(Subliminal Perception),當你聽到一件事時,你的即時或第一神經反應(Nervous Reaction)。這個反應只是依據我們個人的知識、信念和經驗,就如你聽到一單交通意外,我們的潛意識會認為不是路人的錯,就是司機的錯,而沒有其他想法。

 

第二個層次是中階思考:即是在日常生活中運用不同人士的理論和說法。例如你學到「後果主義」的道德倫理法:凡是都要想清楚事情的後果才行事。那麼當你做任何事時,都會先想後果再做決定。但我們有可能學了「享樂主義」的思想觀,認為人所追求的都是快樂和享受,那麼我們就會受這套思想影響,跟隨這種價值觀了。

 

最高層次是高階思考:即是你會推翻以往的傳統思維和框架,嘗試用個人的批判能力(Critical Thinking)思考。我們可以用文藝復興時期的天文學家哥白尼作為例子,他在16世紀初提出了逆潮流的學說,是當時人類絕不敢提出的理論。他反對當時傳統教會的主張,認為人類在宇宙中不是唯一的,又肯定地表示「地球是行星之一」。可見他正正是懂得高階思考的人。

 

那個問題又再湧現,思考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種病啊?

 

別急!回答這條問題前,我先回答上面的兩個問題:到底禽獸懂思考嗎?全部人都有思考這種病?

 

禽獸懂不懂思考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狗與主人的關係不再是主僕,而是朋友的關係。狗能知道誰是主人,誰對牠好;鸚鵡聽到人說話的時候,可以跟隨他們說話;森林裡的小動物聽到老虎的叫聲會立即跑走……這些是不是思考呢?《誰是我?意識的哲學與科學》一書提及到,動物其實極有可能只是擁有有與人類極為類似的意識形態(Ideology),但不等於他們有思想和意識,他們有的只是「認知能力」。

 

這就是說大象守喪,海豹救鯨,小狗落水救人等等,全部都只是認知狀態,而沒有思考的能力。好吧!就姑且相信這種說法!哪麼,是否全部人都有思考這種病呢?

 

等一等!如果回答這條問題,前題不就是「思考是一種病」嗎?那麼「思考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種病」這條問題就有答案了。沒錯!其實我已經給這個問題設定了固定答案,我相信這個社會上(或者某些政權)會認同這個答案。即使思考是人最基本的行為,思考是多大的學問,但當不少哲學偉人都在思考「甚麼是思考」的時候,這個世界似乎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興趣了。

徐賁說,在今天的中國,頽廢和犬儒——尼采所說的「末人」之相——都是平庸、瑣屑、膚淺的,但這不是我們的歸宿,更不是我們的末路。(鏈接)

 

這個世界出現「思考恐懼症」

 

徐賁在《當今中國社會的頽廢與犬儒》中提及,中國正出現「思考恐懼症」,人云亦云,連最基本的理性也失去了。當然我不會相信尼采那種超人末人說,但是這的確是社會大眾需要反思的地方。

 

社會大部分知識份子都具有批判能力,能為社會的現象作出批評,以發人深省,和提升大眾的關注。毛澤東建國初期,為消除他們的個人和獨立意識,而大規模進行全國的思想改造運動,特別針對知識分子,通過個人反省和檢討,學習馬克思主義。

 

如果用現今的說法,這種運動是一場「洗腦式」教育(Brainwashing),馬克思主義是一種由政府官方所策劃的「洗腦式」宣傳(參考Frank Burton; Pat Carlen. Official Discourse (Routledge Revivals): On Discourse Analysis, Government Publications, Ideology and the State),而這種宣傳是逐漸的滲透和改變。

 

即使部分知識分子對運動有極大的意見,毛澤東於幾年後隨即發動「大鳴大放」運動,使他們能有平台宣洩自己的情緒和看法,暫時放低對中共的不滿。但很快運動已演變成一種全國的反右派批鬥,毛澤東更聲稱這個「反右運動」是一個「陽謀」(Conspiracy),目的是捉拿全部右派分子,即反對共產黨的人。全國陷入恐慌,這種恐慌並非單純對政權的恐慌,而是對思考的恐慌。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共產黨是絕對不容許人有自己的想法,以免動搖自己地位。

 

如果用政治的字眼而言,思考就等同於言論自由,中共就是怕無止境的思考,因為往往懂思考的人就有他自己的學說,越想越偏,就容易產生了對中共不滿的意識。

 

去年7月15日,土耳其軍隊策動政變,企圖推翻總統艾爾多安,以改變土耳其的伊斯蘭主義化。如果土耳其國民或軍隊缺乏最基本的思考能力,一味被政府「洗腦」,他們是根本沒有可能有推翻政權的想法。這也是專權國家對維權者加以打壓的原因。

現今所提出的「速食文化」影響全球每一個地方,比如中國的快速發展。這種文化注重步驟、效率、速度和結果,而忽略了當中的加工過程。它影響的不只是我們的飲食習慣,而更甚的是我們的生活習慣和模式,就如我們不喜歡等人,和不喜歡做事慢吞吞的人,這些也是「速食文化」影響我們生活模式的生活例子。(資料圖片)

 

北韓的人快樂嗎?快樂。為甚麼他們會快樂?因為他們已經不會思考了。如果會思考的人,他的人生不會感到快樂。曾經有一個笑話,說哲學家是因思考過度而死亡的。思考不單是思考個人,也會思考社會和世界,如果真的明白思考,我們就不會安於現狀,我們會發現這個世界有太多未發掘的事物,社會上也會有很多不公的事情,這些都不是我們所滿足的。

 

所以,中國面對「思考恐懼症」的第一個因素,就是受到政權的影響。其實不單中國,北韓、新加坡、古巴、哈薩克、阿富汗和塔吉克這些奉行極權主義的國家,莫說是對思考有恐懼,連思考是甚麼都不清楚。

 

但真的不是身處在極權國家的人民就會思考嗎?這正正是中國,甚至全世界面對「思考恐懼症」的第二個因素,就是思考對自己和社會的影響。思考可以影響自己的未來,甚至改變未來的世界發展,幫助很大,但時間很長,成效並不是一朝見效。在講求效率和速度的全球化時代,願意花時間獨處思考的人已經寡見少聞,只著重於短暫的即時利益和影響,而忽視了大局的局勢和改變。現今所提出的「速食文化」影響全球每一個地方,這種文化注重步驟、效率、速度和結果,而忽略了當中的加工過程。它影響的不只是我們的飲食習慣,而更甚的是我們的生活習慣和模式,就如我們不喜歡等人,和不喜歡做事慢吞吞的人,這些也是「速食文化」影響我們生活模式的生活例子。

 

如果有「思考恐懼症」的人是受「速食文化」的影響,那麼願意思考的人就是受「慢活文化」影響了。它與上者提及的完全相反,「慢活文化」是著重享受的過程,而並非速度和結果,這也是我們理想的文化,但現實往往是相反的,即使現在某些小城市逐漸出現「慢城」,但也不是社會的主流,難怪埃克哈特都說,思考只是逃避當下的策略。

 

當我再在維基百科中搜尋「思考」,移到最底層的「相關條目」:精神分裂症……

 

看來,思考真的是一種病。

(本文為投稿,稿件可電郵至01philosubmit@gmail.com;文章純屬作者意見,不代表01哲學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