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02/10)

撰文:胡雅雯
出版:更新:

作者|沐羽

 

天才是早逝的。今天我們介紹的,是37歲因決鬥而死的俄國文學之父——普希金。

和另一位一樣是37歲死去的天才法國詩人蘭波(Arthur Rimbaud)不同,普希金的創作年期比蘭波要長得多,蘭波的創作年期只有14到19歲激情洋溢的爆發,而普希金則是二十歲才找到真正屬於自己的文學之路,一直到死的那刻還在改革著當時的俄羅斯文學。與蘭波的不同之處還有普希金的生活,蘭波在二十歲終結自己的創作後,輾轉到不同國家當傭兵、商人、冒險家,直到患上腿疾死亡。而普希金的一生卻沒有這種浪漫浪蕩,他的一生在痛苦與困惑裡度過。

 

法國天才詩人蘭波(Arthur Rimbaud)同樣於37歲去世

 

1799年出生的普希金,21歲那年他因寫下一些諷刺詩被當權者所不容,被流放到克里米亞。此後他住在父母的莊園,卻和父親關係不佳。1831年他和一名聖彼德堡上流社會著名的美人結婚了,就在結婚那晚,普希金手中蠟燭忽然熄滅,這預告了普希金的未來。

身處上流社會的普希金並不如意,一來他的經濟負擔極重,二來因為他的夫人過於美貌,使許多人都對她虎視眈眈。普希金在這段時間經常與人決鬥,到了1837年,又有一人垂涎他的夫人,普希金忍無可忍與他決鬥,卻被刺傷了腹部,並在同年的今日辭世。那時,報紙寫道:「俄羅斯詩歌的太陽殞落了。」

 

普希金妻子Natalia Pushkina於1831的畫像,在普希金死前已和她誕下了四名子女。(網絡圖片)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需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永遠嚮往着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相信這首詩是普希金其中一首流傳得最廣的詩,和宮澤賢治的〈不要輸給風雨〉一樣,都是近年在網絡上常見的,安慰打氣朋友的詩歌之一。此詩在1825年普希金被流放到父親的領地時寫成,這詩獻給一位15歲的女孩,後來流傳了出去,為普希金獲得了巨大的名氣。

那個時期的普希金堅強不屈,從詩中的呼喊與信心都能看得出來。那時的他正埋頭構思巨著《葉甫蓋尼.奧涅金》(«Евгений Онегин»),故事講述一名貴族青年奧涅金厭倦日常的生活,到了俄國的農村去,又結識了一名女孩子。這個女孩子對奧涅金一見鍾情,奧涅金卻拒絕了她,他覺得自己不適合這種愛情,他只是一個沒資格享受家庭幸福的人。後來奧涅金在那裡因決鬥殺死了一個朋友,就輾轉離開了。數年後他與女孩子重逢,而她已經成了一名貴族,奧涅金這時卻想追求她,卻被她所拒絕了。此書在1830年出版,並迅速為普希金贏得口碑。

 

普希金《葉甫蓋尼.奧涅金》(«Евгений Онегин»)

 

除了小說本身的內容寫實而諷刺深刻外,普希金在文學上的重要地位還有一個原因:他的民族性。在那個時代,俄羅斯本身就夾在歐亞兩大陸的文明之間,無盡的衝突迫使俄羅斯人反思自身的民族性,而這也是俄羅斯文學的傳統。普希金則是這股反思潮流中的先鋒,他把民族化的語言融合到詩歌裡頭。提倡民族化語言,俄羅斯用語優先的原因,其實是由於當時大量英語法語的文化流進俄羅斯,使得其中的語言使用都嚴重歐化。

普希金把這個現象扭轉回來,他在文學上選取了風格清新而純樸的俄羅斯用語,也因他被流放到鄉村,他的用語也更草根而親民。在《葉甫蓋尼.奧涅金》中,這種特點被推到高峰,他充份挖掘俄語的特點,讓奧涅金到達鄉村的場景描寫非常具有民族特色。此外,這種強調俄語的書寫方法,更把當時因歐化而分裂的國民聚在了一起,建立了當時俄羅斯人的民族認同。在這個層面上,普希金用文學把社會重新連結了起來。

 

多餘人

《葉甫蓋尼.奧涅金》小說的主角,被稱為俄國文學史上第一名「多餘人」。多餘人這個字,來自屠格涅夫《多餘人日記》,寫的是一個在社會上完全是「多餘」的人,他不是沒有用,也不是無所事事,多餘人是在做一些毫無用處的事情,無法改變社會,簡稱「廢青」般的存在。他們對社會現實不滿,就如奧涅金一般,聰明過人,受西方思想影響而對上流社會失望,就跑到農村;對愛情失望,就拒絕別人的愛;和朋友決鬥,殺了別人就跑走;看見昔日愛人躋身上流社會,又跑去追求她。他沒有崇高的理想,卻充斥著不滿與拒絕;找不到生活的目標,又無力改變,只得孤獨過活。

「多餘人」這個形象深刻地挖掘了當時俄國在外來文化衝擊下的真實環境,也是普希金其中一個以文學介入民族性的表現。此後,屠格涅夫、契訶夫等作家紛紛圍繞多餘人這個概念去書寫,形成了俄國文學的其中一個特色。過了一個世紀後,日本亦有論者把「多餘人」形象套用到太宰治身上,把他的《人間失格》重新解讀了一遍。

契訶夫(Chokhov)在他的文學作品裡也屢有出現「多餘人」的形象。

 

在俄國文學最初的「多餘人形象」有數個特徵,首先是如同奧涅金一樣是貴族子弟,然而由於貴族教育良好,使他們和當時俄國的真實社會相距甚遠,他們對於上流社會的政治生活感到厭倦,走向叛逆之路。此外,他們的精神和當時的社會格格不入,既無法在當時的社會找到救贖,又無力改變它,又不想沉淪,只得逐步走向絕望。同時,他們雖然有極高的理想,卻完全缺乏意志與行動力,以奧涅金為例,他幾乎像個浪漫主義者般衝向農村,卻絕望透頂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

天才是早逝的,普希金在決鬥中的失手(如同書中主角的朋友一般,被刺死得不明不白),使俄國文學痛失了一顆明星。他逝世後,柴可夫斯基把《葉甫蓋尼.奧涅金》改編為歌劇,在莫斯科上演。普希金待過的學院,更名為普希金大學。他的生命就像法國的天才蘭波一樣短暫,不過,以他自己的話來說:人的影響短暫而微弱,書的影響則廣泛而深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