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rt評】大格局新聞vs小人物故事 是否必須二取其一?

撰文:梁奕朗
出版:更新:

「睇完篇人訪,咁又點?」
這大概是所謂「軟新聞」的永刧輪迴。以人物訪問的方式呈現議題,總要捱幾下靶:除了故事本身,人情故仔能告訴我們什麼?又有沒有批判的力道?
相較政策分析、評論,人訪好像沒有那些「大格局」,無法為讀者提供明確的指引,但當我們取前而捨後,會帶來什麼後果,政策/人訪的劃界又有什麼問題?

介定新聞同時是介定知識

人物故事是不是新聞?我們習慣以有用與否判斷資訊的價值,新聞也難以脫逃這種思路。而有用、無用的準則通常取決於報導有沒有仔細的分析、實際可行的策略及建議,而人物故事被認為「不是新聞」多因其「感性」或「煽情」。例如清潔工議題,一篇分析外判制度的報導比起清潔工人訪會被認為更「有用」,指出當下的處境與問題。

介定新聞,同時是介定何謂知識,決定讀者接收怎樣的資訊——這是一個過濾的動作。定義本身並非錯誤,只是我們必須發問,當習慣於工具式的、或者分析性的新聞報導、評論,會有什麼被排拒在系統之外?這個問題並不等於拒絕分析性新聞,並不是說新聞無須規範;而是這樣的系統會帶來什麼後果——批判、評論的角度必然是正經八百的嗎?而其中又遺漏了什麼?

只是我們必須發問,當習慣於工具式的、或者分析性的新聞報導、評論,會有什麼被排拒在系統之外?(陳嘉元攝)

所謂「正統」、所謂「異端」

政策分析的評論經常出現一種視角:一種統治、支配的權力視角;個人與國家機器截然二分,兩者總是持續抗爭的狀態。可能是某個政策規範了人們的行為,或者是某個經濟政策解釋社會實況,而評論的責任就是梳理它們的運作,提出可能的解決方法、或者漏洞,像博奕中的軍師。

若然說我們的社會自由而開放得這種支配的關係並不存在,只是單純的癡人說夢。但這支配關係是不是單純的支配者/被支配者衍生的結果?權力關係可以有更複雜的面向:傅柯在《性史:第一冊》中指出權力是流動而非中心化、呈網狀,「權力關係的根源處,沒有統治者和被統治者之間的二元性和恆常對立….權力帶來了力量關係的再分配、再聯盟、霸權化、系列配置和聚歛」。

如果以單純的支配者/被支配者、個人/國家機器的視角來理解社會,我們或低估了其它的可能性。一個簡單的例子:今日官員琅琅上口、成為官方論述的「獅子山下精神」,其出處也不過是一套70年代的電視實況劇集——很顯然劇集的出現並不能套入支配者/被支配者的框架,很難說《獅子山下》的出現就是為了官方服務,而一套劇集成為官方論述並不只是出於支配者的意志,而是一連串流動、由下而上的效應。

兩者不必然對立

如是說,當支配的視角被定義為知識的正統,實際上限制了我們對現代社會的理解:權力關係並非二元對立而是流動的。這並不意味我們要捨棄分析,畢竟支配的而且確存在;而是我們必須警惕、批判它的局限,作盡可能的補充。

回到最初的問題:睇完篇人訪,咁又點?如果說人訪是嘗試以感性的方式揭示個體如何在社會角力中被形塑,那這種失落可能來自於錯誤地期望人物訪問可以提供「大格局」觀點——而兩者實際上並非互不相容,個人的苦難可以同時是一段支配關係的後果,如何把兩者揉合,擴闊新聞的光譜才是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