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作】荃灣手造入榫木櫈爆紅 70年代曾風光:政府收舖建朗豪坊

撰文:黃泳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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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作仔,做到先有,唔好意思。」82歲的龍太一臉歉意送客,與老伴龍伯繼續隱身於荃灣工廈,親手製造入榫木櫈。一張僅賣百多元的木櫈,須花一兩天時間製作。
近日網上傳出老店結業消失,大批客人湧至支持傳統手藝,十多張矮櫈一掃而空,僅餘數張高櫈。惟兩老身體欠佳,未敢接下一張訂單,「我好怕客人追單,要慢慢做。」龍伯亦答不上什麼時候有木櫈,每做一會就要閉目休息,「唔係我唔想做,它(身體)會叫你停的。」着客人農曆三月後才來。幸得到冒名而來的客人體諒:「最緊要保重身體,半年、甚至一年我們也會等。」

12月,龍伯吃力地推着木椅送貨,幸得好心年輕人幫忙,並送他回工場。龍伯說:「他驚訝有手造木櫈,說他是記者想訪問。我們一直沒宣傳,都是低下階層生活,我們都不需要競爭,也沒有競爭了。」

老夫婦靠賣凳 百幾蚊度日

當老店結業、傳統手藝消失前,傳媒的鎂光燈照耀下總引來大批人「憑弔」,是起死回生還是加速死亡?龍太看得淡,不求名利,「只是這幾多天多人,以前也沒人來。賣得出就吃飯,賣不出那幾天就吃粥啊,少有少吃,沒所謂了。」一陣子的熱潮或許來得快,去得更快。早在12月已有媒體報導,只是未冠上「結業」一詞。

她指一個月管理費$800,老伴身體差,一張賣百多元的入榫木櫈,須花一兩天時間製作。有時幾天才得一百幾十收入,早上吃個麵就一天,龍伯搭嘴:「那就去二坡坊的巷仔買,12蚊兩斤菜心吃。」

龍伯指這堆木材用光了,或許就結業。

該手製入榫木櫈店隱身於荃灣工廈,沒有招牌、電話和宣傳,連店名亦欠奉。由一塊木板至一張木櫈,選料、切割、入榫、打磨、上油均是兩老一手包辦。年近九十的龍伯指着身後一堆木材:「用完就未必做,唔知做到幾多張啦。」就這麼一句傳開,這幾天客人卻絡繹不絕,一小時內,至少7、8個客人上門,隔着褪色的紅鐵閘探頭問:「仲有冇矮櫈賣呀?」龍太忙於招待客人:「沒有了,昨天有個客說開會有買走所有矮櫈。」

直至昨天(2月2日),店內只剩6、7張20吋以上的高櫈。

本來木櫈產量不多,兩天內只剩少量高櫈。

一息尚存 也會造櫈

每每客人問「什麼時候有?想下訂單。」龍太一臉不好意思,只道:「做到先有。」她拖着隱隱作痛的右腳把客人送到閘前,誠懇道歉:「唔好意思,手作仔,做唔切。唔好意思。」

龍伯指現時身體欠佳,用僅餘的長木板製造最後三張長櫈,要農曆三月後才有時間造普通木櫈,「精神好就每日做8小時,精神不好就做到5小時。」兩老現時不敢接下一張訂單。客人提議留下聯絡電話,有貨通知,龍伯才拿出一疊白紙,任由客人填寫。

龍伯精神欠佳,閉着眼閒話家常。

「一答應就會打電話來追,我做不到,我要慢慢做,好多工序,好花心思。」龍伯的腰不好,坐在自製的有轆膝椅,還得花數秒才拿到工具,呢喃道:「沒有時間了。」客人湧至,是開心還是壓力?他摘下眼鏡道:「唔係我唔想做,是它(身體)會叫你停的。」龍伯不時要靠着牆,閉目休息,他笑言這是「發雞瘟」(打瞌睡)。

身體如此差,何以如此堅持?龍伯少有地大聲道:「問得好,我只要一息尚存,我都會靠自己生活。」造櫈也只做人,他說反正任何人都逃不生老病死,自己也行將就木,不求什麼,「我只有生果金,不是照樣過了二十、三十年?福利署(社署)打來問你現在點?我說都幾好,賣櫈仔都有百多元一天。」

龍伯說:「那張櫈(圖左)由回歸坐到現在,亦穩如泰山。」

店主有心無力 嘆青春不再

造櫈不用一口釘,一櫈可坐十數年。龍伯沒有為意手指早已凹陷,挑起一盞黃燈,繼續開動40年歷史的機器,低頭鑽木,手一撥木屑,已走過半個人生。龍伯遙手一指:「那張櫈由回歸坐到現在,亦穩如泰山。」

兩老常說入榫木櫈是「古老嘢」,像他們的「古老人」才會做。「客人多是上年級的低下階層,年輕的嫌你古老,古老人貪佢穩固,年輕人覺得不新潮,唔靚。」

香港的工業曾揚威海外,龍伯亦有風光過,「70年代,我有間店在上海街534E,政府收了說要興建朗豪坊,波斯灣戰爭那年(即1990年)就搬來荃灣,人總要生存。」後來沒再掛起招牌,這間無名店於荃灣隱世近廿年。為什麼?他只回兩句:「想當初,就綠柳婆娑。憂提起,提起時都淚滴滿江河。」表明不欲提起過去。

半生歸來,手藝又再得到注目,客人中不乏年輕人,得到欣賞是開心還是壓力?「沒有壓力,賣完就罷了。」龍伯慨嘆青春已逝,有手藝也沒光陰,他道:「花木逢春又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沒有所謂滿不滿足,都大半生了。」

龍伯說:「人生是在旅途上,你總要不斷向前走,有時未必有一天過得舒適。只是到我們這個階段,做事倒是沒有束縛,慢慢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