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鄉黑】家門外遭倒泥頭 大隴坑母子瞓身守護鄉郊

撰文:吳世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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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按:我們想像中的新界,本來是「鄉下」或「新市鎮」。朱凱廸的立法會選戰,令「官商鄉黑勾結」成為日常用語,聚焦新界議題,思考鄉下與新市鎮共生的機遇,以及衍生的種種問題。01社區整理一系列報導,一起重新認識新界。城鄉本來不是對立。)
朱凱迪與姚松炎聯手見陳茂波及張炳良,把更多的新界問題呈現人前 —— 這裏有泥頭山、貨櫃場,鄉紳可霸官地,非原居民就得被犧牲迫遷。但作為新人,不一定對著淪落土地束手無策。多少次,泥頭車隆隆的開入阿謙家旁邊被圍封的土地,抖下一身泥沙鋼筋之時,阿謙兩母子便分工出動。阿謙屬勇武派,走到車前手持手機拍片或吆喝工人;母親Shirley則待在屋內,但靠近窗邊大喊:「我報警!」。

  這對母子居於上水大隴坑,三代皆居於此,看著一片靜美的農村風景被倒泥破壞,於六年前開始了無間斷的反倒泥抗爭:「我在這裡落地生根,我的地方要由我自己維護!」Shirley霸氣的說。

兩母子謙(左)及Shirley (右)不忍家旁被傾倒泥頭,毀壞良田,決心抵抗鄉紳惡勢力。(圖:梁鵬威)

地主商人為圖利 良田變廢料場

  在村內散步是阿謙和母親Shirley的恆常動作。但他們散步不是為了看花賞鳥,而是為了監察。「這個貨櫃之前好像不是放在這裡?」「又有地主在這裡量地?」。阿謙家旁邊,本來是一大片綠色的西洋菜田的土地,約五、六年前,被傾倒泥頭、甚至曾興建「棚仔」,相信是希望改作貨倉用途。蜻蜓、候鳥、螢火蟲不見了,從高處看,大隴坑被改作貨櫃場、倒泥場、用途成疑的「水耕場」,傷痕斑駁,滿目瘡胰。

  Shirley是在這裡出生及長大的。她的父親熱愛自然,十幾歲就搬到大隴坑居住,在漁農署工作。Shirley描述她童年時代的大隴坑,仿如烏托邦:「以前這裡放眼望去,是一片農田,還有水牛!我們通山跑,在河裡捉魚游水。還記得家裡種的蘿蔔又大又清甜,要用一雙手才可從田裡抽出!」Shirley笑說,自己慣了在鄉郊生活,即使被喚作「鄉下妹」也不介意。

    但夢魘自從十年前通了行車路後便發生。當年,附近業主籌謀拓闊路面、開通馬路,Shirley就知大禍臨頭了。果然,路開通後,一輛輛泥頭車駛入,並在家旁邊倒泥頭。農地荒廢,地主把地判出去作倒泥頭是一門生意——建築商可籍此省去運往堆填區的收費。這片位於低窪區的農地,現在由「低窪」變成「高地」,鋪上了各式各樣的建築廢料:水泥、石屎、英泥、鐵線,又以黃泥覆蓋。這一幕幕就在Shirley家的窗口外張狂的上演;再遠一點的,亦有農地被改作貨倉至直升機坪,Shirley心痛又無奈:「這些土地是『農地』來的!為甚麼可以這樣做?」

70年代,此地本是一片西洋菜田,跟現在的泥頭黃地完全是兩個樣子。(圖:梁鵬威)
大隴坑的生態豐富多元,時常見到稀有品種,如這個黃綠色斑紋的獨角仙。(圖:梁鵬威)

自發充權  孤身反倒泥友

   以前的鄰居都差不多悉數遷出;現在的租戶鄰居又擔心被報復,只是敢怒不敢言。Shirley跟兒子差不多等如孤身作戰。Shirley向做地產的朋友求教,學懂到田土署查冊、買圖,知道怎查地段號數和土地規劃用途,掌握了村裡的土地那些是官地、農地、綠化地帶等等。

  每當Shirley發現附近農地有何被發展跡象、有違反規劃用途之嫌,就打電話去各部門投訴。「環保署、規劃署、地政署統統都找過,但他們說是私人土地管不了。」她說。更曾有規劃署職員說:「你知啦,地主勢力好大架喎!」亦有職員指即使有人倒泥頭,但只要土地上種有「一棵花一棵草」,仍不算違反農地用途。Shirley雙目圓睜,又說出她的口頭禪:「這是農地來的!倒泥頭也算是農地?難道在鋼筋泥上種花嗎?」土地正義聯盟成員劉海龍說,即使政府有權要求地主把農地回復本來樣貌,但一般只等那裡長回野草便放手。結果農地被破壞,卻讓地主乘機申請改土地用途建屋。他亦很欣賞Shirley兩母子的敢言抗爭:「一般居民都怕發聲,怕被尋仇,像是《五個小孩的校長》裡家門前被倒泥頭的『報復』亦算常見。所以Shirley兩母子很勇敢,肯挺身而出。」

除泥頭外,阿謙家附近亦不時見到各式各樣的建築廢料。 (圖:梁鵬威)

耳濡目染 子隨母抗爭

  Shirley積極的監察及投訴,給她換來「辣椒仔」之名。Shirley聽到此名,噗哧一笑:「係呀!我乜都唔驚架!」阿謙笑說媽媽夠哂「巴喳」,但覺得媽媽「好英」。阿謙耳濡目染下,也跟她站在同一陣線。在鄉村出生的年輕人忙不迭的逃出鄉村,阿謙卻從來未想過搬走。為何不搬?他聳聳肩,說:「為甚麼我要搬呢?這才是該問的問題。」他嫌都市窄,連一支結他也放不下,但在這裡他卻可放下整整一套鼓。家裡種的洋紫荊樹、細葉榕,從外公年代已種下,有五、六十年歷史;閒時在院子裡張看,也發現稀有物種,是日就發現一隻黃綠色漂亮斑紋的獨角仙。

「我試過申請規劃署及地政署的職位。一來是想解決自己家附近受破壞的問題,二來也想幫助全香港其他受破壞的鄉郊。可惜他們沒有聘請我,如果我當上了,我一定會不斷發信警告地主!」阿謙說。現在,阿謙尋求一向關注鄉郊問題的土地正義聯盟幫助,亦會參加聯合行動反抗倒泥頭。「我們會一直抗爭。我們是鄉村人,保育農地就是我們該做的事!」阿謙說。

「為甚麼香港不可發展自己農業,自給自足呢?」Shirley想起被破壞的農地,心痛的說。這些農地,又有可能復元、重新讓人耕作嗎?「泥頭的鋼筋水有鐵鏽,會污染水土。就算地主真的把泥頭移除,相信起碼得用上10多20年才能真正復原。」Shirley道。兒子謙就在旁安慰:「不要怕!大自然的力量是很神奇的。」相信Shirley也不會太擔憂,因為她眼前已有一個接班人,跟她一起守護鄉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