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打麻雀】手雕麻雀舖養活一家六口 湄姐留守家業40年

撰文:余思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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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麻雀和做人一樣,要剛柔並重。」紅磡熙來攘往的寶其利街上,有著湄姐小小的店,運氣好的話,經過的時候還能見到她埋首雕麻雀。湄姐,全名何秀湄,是香港僅餘幾名雕手工麻雀的匠人。當天記者冒昧到訪,說覺得手造麻雀很有趣,想訪問她,幽默的湄姐說:「你哋覺得有趣,哎,我真係覺得(你哋)好有趣!雕麻雀好辛苦㗎。」香港手藝,於我們或是獵奇,於她卻是真實的生活。
攝影:黃寶瑩,余思朗

從父親的創業夢說起

湄姐的故事要由何先生的創業夢說起——即是湄姐爸爸。「我爸爸以前在中環威靈頓街當『大掌櫃』,後來想自立門戶,便買了這個舖位,以前啲人胸懷大志嘛。車,咪又係細細間舖。」於是1962年,她舉家隨爸爸的創業夢搬來紅磡,一家六口住在樓梯底下的舖仔,當年湄姐五歲。她憶述,那時紅磡非常熱鬧,舖外面滿是小販檔,行兩步便是街坊俗稱「大廠」的黃埔船塢,孩子們「與街為友」——跳大繩、拍公仔紙,要不跑到大廠玩一二三紅綠燈,晚上就回到舖仔睡覺。「呢度冬暖夏涼,冬天就(把孩子)隊晒入去,夏天就瞓街,尼龍床啊、帆布床。爸爸媽媽就瞓閣仔,像太空艙。蹦蹦跳,哈哈笑,就是我的童年。」湄姐說話總是有趣地押韻。

97為家業拒移民 「我又唔驚坦克車」

麻雀本身耐用,手雕麻雀又算是偏門生意,一直以來生意一般,也沒大起大落。「唔吉利的話就買多兩副,吉利的話一副都有排用,打親都贏(會一直用),唔吉利的話你都揼咗佢啦。」原來還有麻雀旺人這種說法。雖然生意一般,爸爸始終想留著這門手藝,著他們四兄弟姊妹學師,但只有身為二姐的她和弟弟肯學。

她小六開始跟店裏的師傅學師,雕舊麻雀,熟習徒手雕出字型,後來弟弟轉行、原料廠北上、行家各散東西,她卻一直留守,轉眼間雕了四十多年麻雀。

「叫餓你唔死囉,虛度咗我幾十年光陰,問你死未!」湄姐爽直的性格常使記者哭笑不得。言談間卻發現,她嘴裏雖然埋怨,身體卻很誠實——幾十年來還是守著父親創立的小小事業。「我份人好耿直,唔識轉彎。做呢行有時係懷緬下童年係度長大,父母係度帶大我哋,也不是為錢。」

幾十年前,她還年輕,也想過轉行當女警。一頭短髮的她看起來確是很合適。為什麼想當女警?「型囉,型英帥靚正!」後來呢?「唉,個陣屋企都無人做(雕麻雀),咁點呀?掉低佢啊?」她還是不忍。八十年代移民潮,兄弟姊妹搬去外國,她都不走,說寧願在港有門手藝都不願去異國當低等民族,「我又唔驚坦克車,驚咩啊?」她的霸氣幾乎震懾了整條寶其利街。

湄姐用了40多年的工具箱,年輕的她已是一頭短髮,很有學警出更的感覺。

40年功力 雕麻雀不需樣本臨摹

現時買手雕麻雀的人大多用來收藏,一副全人手雕的麻雀約要價一千多,比起機器製的高出近四、五倍,願意花錢買的人不多。雕麻雀工序不算繁複,卻很花心力。

湄姐四十多年功力,144隻麻雀都是徒手雕,也不用樣本臨摹。如果有客人訂製中文字樣的收藏麻雀,她就先請丈夫用鉛筆把字寫在麻雀面再跟著刻,免得自己忘掉筆劃。

麻雀要先放在特製的燈箱上烘熱,等膠面變軟較易雕,再人手上色,放回燈箱內烘乾,最後用天拿水把出界的顏料抹走。雕的時候要用陰力,手會酸,整天盯著白色的麻雀面亦費神。她年輕的時候一天雕兩板(一版即一種花色,如筒子/萬子),兩天可以雕完一副麻雀,現在一天只能雕一板。她常著記者要寫得低調,皆因即使訂單再多她也做不來。

其他花皆是用雕刀雕,唯獨筒子要用鑽,她說以前最怕這個鑽,稍一不慎便會打到頭。

很是土炮的工序,吸引不少途人駐足停看:「嘩,比我睇下!」、「咁快手嘅!」樓梯底的舖仔半開放式,街坊常常路過搭上兩咀又離去,湄姐也坐著邊做邊聊,「我成日叫佢哋唔好同我打麻雀啊,我無個隻(牌)就雕個隻!」記者接著問,你平時打麻雀嗎?「唔打!好嘈。不過我個孫都好嘈。」又引得哄堂大笑。

金發麻雀
紅磡寶其利街2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