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國人們.中】被賣豬仔的印度女子: 愛上買走她的男人

撰文:洪藹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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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reen開始點煙,「不是我選擇了香港,來到這裏是我的幸運。」在印度,她並不抽煙,直至發現老公有第三者、抓狂地砸穿他的頭,然後不說一話找中介購買假護照離開印度之前,才抽了第一根煙。但她沒有想過,在香港遇上Sam後,她成了別人的第三者,並且每個晚上一直抽煙。
插畫:W

九龍公園落閘後遇上

「我並不只是等待和他做愛。」她突然這樣說,然後哭起來,「我在這裡等他,我每天在九龍公園等他,遇見他以後,我不能愛上別的男人了。」首次與她見面是在某個深夜,我和朋友不察九龍公園已經關門,正在惆悵怎樣離開,躺在長椅的Jareen悠閒地說話,着我向上爬過閘頂或貼地鑽過閘底離開,結果我們選擇了後者。後來有人說,這個印度女人在九龍公園睡了四年之久。當我再來找她,碰見有個男人送住家飯來公園和她一起晚飯,那個男人頂着大肚腩,頭髮有點白,看上去很老。很容易猜中,那個男人就是她的男朋友,於是Jareen開始說出她和Sam的事。

第三者

Sam由重廈大廈買了她回去後,兩口子度過了一段甜蜜日子,然後Sam才帶Jareen回自己的家,先是Sam的媽媽生氣,Sam的正室當然也生氣,但她沒有對Jareen有任何辱罵。待她們都冷靜下來,Jareen才開始說話:「你可以有你的丈夫,我可以有我的男朋友。」Sam的老婆回答:「對於你,你的男朋友是你生命的全部,而我不是,我並不需要他。(二人育有四名子女,均已成人。)我把我的丈夫給你。」兩個女人如此冷靜地談成了一宗不涉及金錢的交易,然後各自和同一個男人繼續生活,Sam還是四個子女的父親、別人的老公和Jareen的男朋友。

Jareen聽從Sam的一切想法,Sam叫她相信上天自有安排,她就相信,否則她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別人的第三者,本來她平生最恨的就是第三者。Jareen一直不肯提及為什麼會離開印度,初時簡單說是「關係破碎了」,「我生命中有一部分在腦中只是一片空白,別人提起我只說是忘了,不願意發生的事我不想記著,如果我的人生去掉這一部分還是很好。」結果記憶依然存在,所以有次她哭著哭著突然說話:「我結過婚,我的丈夫……我真的不想提起,現在提到還是很痛苦。」她沒有停下來,繼續說,「我是差不多瘋掉,有一天回到家我看見一個脫光的女人和我丈夫睡在我的床,我一句話也沒有說,把全間屋的東西都拿起來摔破,連別人的頭也砸破,我老公、我老公的媽媽,我的頭好像也被人砸穿……我應該是瘋了。」再問她是誰砸她的頭?為什麼老公媽媽也受罪?她低頭一句話也不說,沉默了很久,說她之後去酒吧喝酒,抽了第一根煙後有個女人說可以幫她辦護照離開印度,到曼谷或香港賣化妝品賺錢,於是她付了些錢,上飛機時以為生命會有新開始。

結果遭遇的新生命是一宗性販賣,Sam把她從這宗性販賣救出來接著私有化,諷刺地將她放在第三者的位置。Sam無法與Jareen結婚,因此也無法讓Jareen有一個合法居留在港的身份,後來Jareen因為逾期居留入獄3個月,並遺返印度。

逾期居留返印度 難民身份申請回港

回到印度後,Jareen沒有見她的丈夫,也沒有見她兩個仔女,她說是印度有人對她有威脅,因此可用難民身份申請來港,卻沒有說清楚是什麼人。這次回來,她是決定要和Sam一生一世了。

當她回來,一切和她想的都不一樣。「像變魔術一樣,我的人生一下子轉向另一個錯誤的方向。好像有人告訴Sam,我有其他男朋友,他們男人不知道在想什麼﹗」Sam沒有繼續租住他們的小房間,回去他的家住,Jareen沒有地方住,收拾行李來九龍公園睡,直到現在已經四年。

睡在九龍公園四年

四年間,她以難民身份留港,按法例規定她不能工作但能領到些少租金津貼,她老實交代錢很多時候不夠用,病了看一轉醫生已經用完,睡九龍公園可以省點錢,但她若有工開交到租時,她有時會搬上樓,前陣子她在餐廳工作(其實是違法),同事看見她躲起來抽煙偷偷向老闆告發,害她丟了工作。

Sam和她之間的誤會,在這四年間早化解了,連Sam的老婆也開聲叫Sam不如接她回家住吧,別讓她一個人流連在街頭,Sam也說過要為她再找房子幫她找工作,但是Jareen全部拒絕,她覺得沒有一個人可靠,睡在九龍公園沒有被蓋但她長出很多很多刺,足夠保護好自己。

有時在公園睡醒,她身邊的電話就不見了,Jareen會大罵:「我還有很多錢在身,你怎麼那麼笨不來偷?」她在九龍公園的名聲並不好,清潔姐姐和保安姨姨都說她是麻煩人、脾氣出名差,動不動又報警,Jareen也承認她試過打破游泳池更衣室的沖涼器皿,更衣室的姐姐要她填表格賠償,她動火氣和姐姐吵架說她是文盲,自己名字也不會寫怎麼填表,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姐姐並不信任她,後來她學懂施軟招,溫柔地告訴姐姐「我沒有家可以回」博同情,那麼她每天到更衣室洗頭沖涼時才不用和她繼續交惡。

她消失了……

大半年前,沒有人再見過Jareen,她電話長期不通,公園姐姐、保安姨姨聽說她找到屋租了。我才記起,她曾經說過正在找工作,找到以後有錢租屋會搬走。我們之間還有一個尚末實現的約定:看一套關於未來的電影──「以前Sam會帶我看電影,我愛看關於未來的電影,不是關於愛、不是關於打鬥,愛和打鬥在現實中是必經的,但是未來從來不知道,我們可以在電影中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