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廿年】不只絕望無力 三部97年港產片的九七複雜情緒

撰文:王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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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九七主權移交,90年代香港電影人也或多或少、有意無意地透過作品寄予不同情緒或解讀。就連今日面向祖國的王晶,也曾於93年《逃學威龍3之龍過雞年》中,透過叻哥一角說出:「97年落嚟砌你老母生豬肉﹗」諷刺一番。
若把焦點放回1997年本身,更能窺見當年迫在眉睫時,港產片所呈現的「最後表態」:《香港製造》的青年毀滅絕路、《恐怖雞》以暴力血腥放大中國對香港(人)的威脅、《兩個只能活一個》的宿命無力感……
上述例子無疑是明刀明槍地注入強烈的政治寓意,但除此以外,另外三部97港產片則較隱晦間接地流露出各自的看法——既有焦燥,亦有樂觀,更有闊佬懶理。

林嶺東和編劇別出心裁地安排「九七危機」在虛構的「首長盃」當日發生。(電影截圖)

太平背後的極度焦慮燥動——《高度戒備》(林嶺東)

「高度戒備」四字套在1997年香港,寓意幾乎呼之欲出。市民隨時準備移民和轉移資產,恐防中國接管後會發生經濟動盪;警隊和政府高層則為了確保七一前中後不會發生差池,而做好萬全準備--《高度戒備》正是講述七一前(未有給出明確日期),警方如何阻止一單金額高達數億的驚天炸彈劫案發生。飛車槍戰固然火爆,但主角劉青雲對於「死線」的暴燥焦慮無疑更為搶火,更加呼應「一九九七,不容有失」的港人緊張情緒。

面對七一死線,劉青雲一角的心理狀況亦漸趨壓抑焦燥,一如當年部分港人視九七為絕命危機。(電影截圖)

劇情上,林嶺東巧妙地安排劫案發生在虛構的「首長盃」(特首)賽馬日——一個不容出錯的政治交接活動當天,加上警隊高層一句「我哋係九七移交之前,目標只得兩個字:安定。」,Deadline令負責案件的包Sir(劉青雲飾)壓力無比巨大。隨着多次碰壁,包Sir的焦慮煩燥心理更加被導演刻意放大,除了殺人幾乎無從宣洩。污糟後巷、旺角舊樓、警署以至海底等和危險有關的場景,亦統統昏暗無光,所謂的「馬照跑,舞照跳」的太平安定亦不過是脆弱粉飾,隨時會被飛車或槍戰一點即破。

有趣的是,吳鎮宇飾演的劫犯麥坤是土生土長的工程師,同黨亦是台灣人而不是常見的「大圈仔」,片中的九七威脅是否源自「內鬥」?包Sir代表的焦慮港人在七一風波後能否擺脫沉重心理包袱?今日回看,別有另一番解讀。

前途不了,錢途最緊要——《神偷諜影》(陳德森)

戲中方中Sir飾演保安科高層,但其實同樣懶理香港命運,早已密謀夾帶私逃。(電影截圖)

比起《高度戒備》焦慮暴燥,由男神金城武、政協陳小春、女神楊釆妮等人主演的《神偷諜影》對九七死線的態度,無疑輕鬆得多——裡裡外外亦幾乎可說是闊佬懶理。戲外,本片旨在複製1996年《職業特工隊》的成功,比起港味更關注法蘭克福等歐洲美景。

戲中,一眾商業間諜主角長年遊走於外國賺大錢,陳小春所飾的密碼專家Cash以「30歲前賺夠退休」為人生目標,攀爬高手金城武理想則是買個加勤比海小島嘆世界。若非香港保安科強逼他們為政府執行任務,香港對他們而言亦似乎只是短暫休整的「酒店」。

老實說,《神》背景雖是1997年,但只有輕輕提過「若然主角群未能取回偽鈔英鎊電板,西方經濟大亂的話,香港也會受牽連」,從中尋找七一/政治寓意亦只會淪為欠缺說服力的過份解讀。然而,主角等人對待香港的態度,無疑是當時不少香港中產及有錢人的寫照:賺錢手段神通兼踩界(戲中各人身懷黑客/機械工程等絕技)、為「家鄉」香港出力也是半被逼半為個人利益(事成後可獲新身份過新生活),事成賺夠便拍拍籮柚遠走外國(買跑車兼下半世唔駛做)……比起香港前途,倒不如擔心自己的錢途。

九七末日,人心決定去向——《天地雄心》(陳嘉上)

世界末日前,神和劉華竟在大球場談判,果真是香港人勁揪。(電影截圖)

九七常被視為大限,科幻片《天地雄心》更索性把它當成世界末日,但背後卻是抱着積極樂觀心態暗勉港人。「劉華搭秋生,再配李嘉欣」的演員陣容稱得上是大壇嘢,可惜劇本未有把末世科幻題材好好處理,而純粹把人體自焚、「1999恐怖大王從天而降」預言、影子政府等超自然和神秘學當成調味料般輕輕灑上表面。

故事講述各地科學尖子接連「被自焚」,劉華飾演的科學天才被視為下個受害者,警方因此安排其好友地痞雜差黃秋生作貼身保護,竟料劉華死去的愛人李嘉欣神秘復活,眾人於是追查幕後主謀組識「科學同盟會」。片中的香港(人)卻是發動97世界末日的最後拼圖,神更賦予劉華一個終極任務(挑選少數精英滅世,然後重建完美新世界)--當然,「末日」不見得和主權移交有關,亦不能說「神」就是暗喻中國,然而劉華和香港觀眾所面對的,同樣是一個抉擇:是否相信人會改過,未來會變得更好?

不同的是,劉華堅信世人願意改善,最後通過神的試探,制止了末日並和大美人過着幸福生活;現實中的我們無論信不信,末日也早已降臨。

90年代末,除了《X檔案》等科幻題材大熱,圖中的VOD電視科技等亦是「時代的眼淚」。(電影截圖)